龙川车田镇墟日一景。网络图片  

     在农村，乡镇集市一般都是方圆好几十里地方的流通、交易中心。在客家人地区，这样的乡镇一般都称作 “墟”，约定俗成的集市交易日则称 “墟日”。北方说“赶集”，客家人就叫 “赴墟”。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在河源五县一区中，有几大墟行还是颇负盛名的，如东源灯塔的“笠麻墟”、船塘的“牛仔行”，紫金蓝塘的“猪花墟”，连平忠信的“火蒜行”……

     小时候常听大人吹嘘他们所见识过的热闹墟日：那个拥挤呀，一来到墟场口，便被水泄不通的人们挤到双脚不能沾地，整个人都给抬了起来，一直从墟头抬到墟尾，双脚才能落地…… 哈哈，虽然很夸张，但也确实说明了当年农村闭塞，人们向往热闹的情结。笔者小时生活在乡镇，对那年代乡镇墟日的热闹还有些印象，今天就给大家吹水“墟日”吧。

     一

     在俺小时候，附近大一些的乡镇墟日基本都能热闹一整天，而小乡镇的墟日只能热闹半天。人流量大、交易量多、散墟比较晚的乡镇墟日，被人们叫成“老虎墟”，如紫金龙窝墟、连平忠信墟。意指这种集市很生猛，什么东西都能交易出去。反之叫“ 帕佬墟”，在土话中，“ 帕佬”是一种身体很小游得很快的淡水鱼，意思是指墟场散得很快，买卖也不太好做。

     基本上所有乡镇都是“三天一墟”（即两天闲一天墟）。墟日一到，农户们举家出动，把家里生产的粮食、家禽等挑到墟场去摆摊叫卖，换取不能自己生产的日常用品，这就叫“赴墟”；小商小贩们也见利起早，把城里的生活用品搬运到墟场，不惜口舌推销……一时间，整个墟场便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和商家讨价还价或山聊海侃的人群，热闹景象从早上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不夸张地说，当年的乡镇墟日，其实就是附近村民的节日。

     每年农历新年后的第一个墟日，叫“开墟日”。由于刚过完新年，人们有钱有闲也爱凑热闹，所以“开墟日” 也是该乡镇一年中最为热闹的一日，没有之一。当年，一些人口较多的乡镇，附近十里八乡或交易或不交易的男女老少都要来凑凑热闹，看看新鲜，因此墟场上往往都是人山人海。贩卖农产品的、卖零食玩具的、卖艺的、看戏的、瞎逛的……你挤我，我挤你，人们如过江之鲫，摩肩接踵，体味融合。

     一些村民早已把口袋里的钱都捏湿了，仍耐着性子、铆足劲头和商家砍价，最后双方完成交易，村民带着胜利果实离开墟场回家，叫“ 散墟”。墟日的第二天叫“墟背日”，是最没有生意的日子，墟镇里的商贩都在这个时候进城采购或补货，为下一个墟日做准备。

     各乡镇的墟日有不同的日子，一般分为逢农历尾数的“一四七”、 “二五八”、“三六九”，所以每月都会有9 个“ 墟日”。两个相邻的墟镇，它们的墟日总是相邻一天而不重复。各墟镇按其历史习惯形成了不同的交易特色，如一些乡镇的“鸡仔行”，就有“鸡仔好卖墟墟来”的民谚。船塘墟的“牛仔行”远近闻名，连远在江西的客户都慕名而来，蓝塘的“猪花行”，忠信的“花生行”、 “火蒜行”等，也吸引了不少外地人前来捧场。

     二

     在笔者记忆中，时逢墟日最好玩的，莫过于那些“三教九流”倾巢而出聚在一起“闹墟”了。点痣除狐臭的、卖苍蝇药老鼠药的、卖蛇药跌打膏药的，还有算命理风水、择日课的…… 五花八门，人丁兴旺。他们把自己的商品编成顺口溜高声叫卖，或弄一些噱头把人们吸引过来围观，引诱他们花钱买那些几乎没效果的东西。譬如卖老鼠药：“老鼠药，家家用得着，一家买了十家安乐；上夜吱吱叫，下夜死翘翘；唔吃就灌，唔死就摔……” 之类。听得多了，几乎人人耳熟能详，随口都能念上几句。

     碰上“闹墟”的表演者，最开心的当数我们这一班无啥事干的小屁孩了——又有免费的演出可看了。卖跌打膏药的赤着上身，系着腰带，早早把一块麻石摆在条凳上，摆出一副要给大家表演“ 胸膛开石”的架势，只是功夫带解了又系，丹田之气运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快散墟了也不见他开打。看热闹的孩子们蹲得久了，要时不时站起来让血液流通，以免腿部麻痹。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卖艺的、耍猴的表演者，为了看客多扔下几个赏钱，也口水多过茶，来来回回地表演着笨拙的武功或魔术。兴起时，还要拉上一二个村民当表演的道具，把一些胆小的村民吓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换来围观者的阵阵哄笑，这就是所谓的“耍把戏”。

     算命卜卦的“半仙们”身穿泛着油光的长袍，摆出一副故作高深的神秘状。墨镜、罗盘和几本线装书籍是他们不可或缺的行当，一副镶金的牙齿也常把人闪得眼花。他们摆开签筒和八卦生辰图，称能给人们指点富贵之路，传授生财之道，只是他们却永远都算不出自己何时能时来运转……

     这些在周边十来个镇马不停蹄赶场子的三教九流，玩的都是小儿科的坑蒙骗，只是为混口饭吃，无伤大 “俗”。在没见过啥世面的孩子们心目中，他们就是金庸、梁羽生笔下常常出现的“江湖客”了。只是有了江湖，却没有仗剑天涯的侠客，让心怀 “侠客梦”的我惆怅不已，想起来真是 “毁童年”。村民们通常把这些人叫做“走江湖的”，由于不少人曾经上当受骗，并不太买他们的账。

     三

     随着物质逐渐丰盛，交通逐渐便利，如今，村民已随时都能买到想要的东西，而且他们所见过的世面也越来越广，虽然许多乡镇规模越来越大，人口越来越多，墟日亦还在，只不过都早已名不副实，今天的墟日已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劲儿，不复有处处人声鼎沸的景象。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那一道热闹的墟日风景，也成了中年如我者及更年长的一代人渐行渐远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