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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固的时光

冯志田俗话说:十月小阳春,今年的十月果然是应了此话了,大街小巷一派春衫薄的景象。兴是觉得皓腕凝霜雪一句中的霜雪特别冷美,或是品腻了如此清柔香软的缕缕暖风,也或许是因为这黄昏时分悠悠响起的《Frozen

冯志田

俗话说:“十月小阳春”,今年的十月果然是应了此话了,大街小巷一派“春衫薄”的景象。兴是觉得“皓腕凝霜雪”一句中的“霜雪”特别冷美,或是品腻了如此清柔香软的缕缕暖风,也或许是因为这黄昏时分悠悠响起的《Frozen in time》(凝固的时光),思绪便在这份宁静与冥想中走进了那遥远的隆冬岁月。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乡村小学的学习一天是三段制的,即是早上、中午和下午各上两节课,早上上了课之后才回家吃早饭。夏天还好,若是到了冬天,天还没有亮就要去上学了。大人们也不担心,没有谁家的小孩是需要大人送着去的,学校也觉得这一切都很正常。还记得那时上学总有吠声相伴,有个别调皮的男生不是学猫头鹰的叫声,就是学鬼叫,要不就藏在路边,待有人路过时,蹭地蹿出来,吓得胆小的女同学边喊边撒腿就跑。于是,那寂静的乡村便热闹起来了,笑声、尖叫声、骂声,也有一些夜鸟诡异的呼声,演奏出一曲活泼可爱的冬晨交响乐!

印象尤为深刻的是,到了隆冬时节,夜间温度极低,早上起来田间都是雪白一片,那不是雪,而是厚厚的霜。菜叶上,翻过犁的泥土里,枯草地上,到处都像洒满了精盐似的,那霜发出的光犹如满月时的月色,把上学的路照得通亮通亮的。落霜的天气往往没有风,但你能明显地感觉到那刺骨过瘾的冰凉,感觉到那呵气成霜的快乐。若是田间恰有一滩水,那就更好玩了,因为那滩水早已被霜冰结成了一面大镜子。上完早课回来的路上,就有不怕冷的同学将它慢慢地托起来,让太阳直射到手心上,那小巴掌上就变得熠熠生辉,光芒四射了。透过那晶莹剔透的冰块,仿佛就是天堂的模样。然后再看它在手掌心渐融渐小,最后还原为一掌清水。小手虽然冻僵了,甚至还要挨大人的一顿骂,但那张小脸也因为这神奇的变化而兴奋地通红,直红到耳根。

这样的早晨无疑是激动人心的。放学回到家,母亲也早已准备好了饭菜。那时家里穷,觉得吃啥都是香喷喷的,其中最好吃的一道菜是咸鱼淬溜萝卜丝,再放点酱油和青蒜,又香又甜又送饭。至今想起来还是回味无穷,只可惜现在无论怎么煮也煮不出当年的味道了。当时一家人就捧着碗站在外面的晒谷场上吃饭,霜天的太阳尤其灿烂清朗,明晃晃的,暖融融的,照在身上特别惬意。碗里的菜也是热气腾腾的,那热气缭绕的样子在冬日的辉映下,恰似王母娘娘的盛宴。一旦加上我们狼吞虎咽的呼哧声,那情形又像是林黛玉所说的“蝗虫大嚼图”了。

若是逢上没有太阳而又北风狂啸的日子,我们也是不怕的。那时的窗户都是木窗,也装不起玻璃,呼呼的北风总是从窗户里灌进来,整个教室就如冰库般冷飕飕的。怎么办呢?我们老师就用报纸把窗户糊住,但那薄薄的报纸怎能抵住寒风的不断侵凌?所以教室依旧是冷的。一下课,一大群同学就在教室后面排起了长龙,然后大家一起往中间挤,边挤还要边喊口号:“加油!加油!”在这过程中总会有体弱或是力气不佳者被挤出队伍,于是大家便起哄,笑声与口号声震得窗户都啪啪响,我们也挤得浑身热乎乎的,我们称这个活动为“尖油”。老师也不管我们,任我们大喊大叫,于是整个校园便是一片的笑声和欢呼声,甚是热闹!

如此大冷天,晚上是不敢出去的。当吃过晚饭,把烧水剩下的柴火聚拢起来,家里人就围坐在火堆旁开始烤火了。那时侯也没电视看,最精彩的节目就是听爷爷讲故事了。爷爷最喜欢讲“走日本”的那段历史。听说日本人要进村了,乡亲们就拼命地往山里面跑,家里养了猪的,舍不得把猪落下,也赶着猪一起走。爷爷是民兵队的,担负着安全守卫的职责。日本鬼子果然进村了,还交上了火,当和日本鬼子激战的时候,爷爷正巧在山坡上,日本人一梭子子弹飞过来,就从爷爷的脑门侧边呼啸而过……每每讲到此,爷爷总要感慨地说:“你们差点就没我这个爷爷喽。”爷爷描述得眉飞色舞,而我们却听得毛骨悚然,心惊胆战,仿佛子弹就在那火堆里噼噼啪啪直蹿上来。随后便是对爷爷的无限崇拜,爷爷是战火年代中的英雄呢!爷爷似乎也很享受这段惊险夺魂的历史,我们每次闹他讲,他都会不厌其烦地重复,我们也好像是第一次听讲那样,听得津津有味,以致于晚上做梦也梦见自己和玩伴打起仗来了。

时间一晃就过了近三十年,但儿时的记忆依旧历历在目,那是怎样快乐与幸福的童年呀!那时的我们,吃穿并不好,因为不善于干农活也经常挨母亲的骂,每天除了念好书,还要把家务做好,但那时的我们一点都不觉得辛苦。为什么呢?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们有比较宽松和自由的环境吧,学校没有太多的禁令,家长也没有施加太多的压力,还给了我们童年该有的童趣和好奇心。这不由得让我想起父亲经常对我们说的一番话: “人生就像是一株水稻,生根、长苗、抽穗、开花、结果,只要哪个环节没长好,就不会有累累的硕果。”我深以为然,是的,无憾的人生应该是这样的:童年阶段快乐无邪,青少年时期努力求知,工作岁月积极进取。我一直在追寻着这样的人生,可现在的孩子们去哪里寻找这样的童年呢?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凝固的时光》依旧在耳边缭绕,似有满天的雪花在静静飞舞,是啊,冬天若不冷,明年会有好收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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