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公粥
■叶德林
罂公:客家人土语。其实是大肚小口的,用来煲汤、煲粥的瓦罐。所谓罂公粥,在我们乡村,有两种:一种是将瓦罐放在灶膛用火灰余热熬熟的粥,主要用来给娃喂食;另一种是农民在山坑田里耕作时,利用瓦罐或锑煲就地野炊煲粥,以解决午餐。
我的家乡叫新东村,是山区,山坑田比较多。山坑田距离家乡很远,有四五公里。那时耕种山坑田靠步行。人民公社之前,各家各户耕种山坑田时,除了要扛犁挎耙,赶着耕牛,扛着、挑着秧盆、秧铲、锄头等农具和粪水外,还要捎带瓦罐或锑煲。目的是为了中午不回家,就地午餐,从而节省往返路程的宝贵时间,将那宝贵的时间用到耕作中去。因此,罂公粥在山区农村显得至关重要。曾有外地的文人为了挖苦和讽刺我的家乡人的贫穷,编了首这样的民歌,一度广为流传:有女唔好嫁新东,翻坑整田撬罂公。清明撬到四月八,饭早撬到收添冬。这里的撬,是土语,是扛的意思。
我吃罂公粥,体会最深的是改革开放初期。那时,农村落实生产责任制,家里孩子还少。三四亩的责任田全靠老父亲和我的妻子耕作,严重缺乏劳力。幸亏当时区公社领导体察民情,凡遇农忙,都给家里有责任田的基层干部放农忙假,帮助家里耕种责任田。于是,我特意邀了几个在机关单位工作的男、女朋友帮助春耕插秧。邻村的岳母放心不下,她老人家也带着十多岁的儿子赶来帮耕。
我家的山坑田在棉輋,离家有五公里,山路崎岖、需要爬坡,有的山路要从芒头草丛钻过,步行差不多要两个小时。早上,大家很早在家里吃完早饭后便出发进坑。将近中午,父亲田耙完毕,任由耕牛觅食野草,便在溪涧边上用石头安灶置锅,大锑煲装满山泉水,生火煮粥。老人家在溪涧边拾些枯枝败叶生火,放进从家里带来的白米、猪肉,并在附近找些野菜、野菌,一同煲粥。待粥煲好后,再放盐油。野炊而成的罂公粥,用的都是荒山野岭的野木野草、野菜野菌及山泉熬煮而成,其风味独特,分外香甜。大家捧着饭碗坐在清风习习的树荫下的石头上,在以深山老林为背景的溪水边这幽静的环境中有说有笑的氛围里用餐,的确是种惬意的享受,早已忘却劳动的疲劳。
傍晚,在家里伸长脖子等待阿公和母亲从山坑里披着暮霞而归的孩子第一件事就是抄查锑煲。早就吃惯了嘴的孩子家分吃那阿公、阿妈特意留给他们的罂公粥。幼小的孩子吃得津津有味,深知野炊罂公粥要比家里煮的粥好吃得多。
光阴荏苒,四十年过去。家里的那片山坑田,早已被他人承包种上绿茶了。那首讽刺我们贫穷的民歌《有女唔好嫁新东》也跟着失灵了,因为,现如今,我们家乡百分之八十的人家陆续进城了。留守故土的乡亲也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我们再也没有吃罂公粥的机会了。然而,这段历史,将永远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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