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垛儿
在我年少的时候,每年开镰收获的季节,在农村田野里,一片一片金灿灿、沉甸甸的稻谷被收割之后,农人们便从打去稻谷的稻草中抽出一子一子稻草,将这些稻草上端一把把地捆紧起来,立在田中,让太阳晒干。几天之后,等着农人把它们拖到田塍和机耕道上,码成像雨伞似的稻草垛儿,星罗棋布地竖立着,成为了一群稻田的守望者。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以前,位于八百里洞庭湖腹地一片湖洲子上的我老家农村,在每年收割早稻、中稻和晚稻的季节,农人们不管用扮桶的时代,还是踩打稻机的时期,每一张扮桶或每一部打稻机被扛到稻田里后,都得由四名精壮劳力打谷子。两人一组,轮流从稻田里捧起妇女和孩子走前割好的稻把,拿到扮桶或打稻机上翻打,然后将打去稻谷的稻草,依次将草把的下端放在田里,倚靠着扮桶或打稻机的两边竖着,待打过谷子的稻把几把合起来以后,农人们就会抽出一子稻草将这些稻草的上端捆紧,竖立在扮桶或打稻机的两边,像一排排站立的士兵,向正在奏响劳动乐章的农人们致敬!
那时节,每年打过谷子之后,竖立在田中一件件的稻草,晒过几天太阳,农人们就会把它们拖到田塍和机耕道上码成稻草垛儿。这种稻草垛儿,就是当时农人们一座座的小金山,成了他们赖以生存的重要靠山。
当年农村处于贫穷的岁月,除精神之外,物质极度匮乏。农人们家里盖茅房,全都是用的稻草。日晒夜露、风吹雨打以后,茅房的稻草被沤烂了,每年都要从田野的稻草垛儿那里挑回来一担一担的稻草,请茅匠师傅,上房抠去沤烂的稻草,参盖新的稻草上去。参盖了新稻草的茅房屋面,黑白相间,就像豹纹似的,展现在乡间农村,定格在城乡居民的脑海里。
可以说,那时节的农村,稻草垛儿就是农人们的金山银山。千家万户的农家,睡觉架床开铺,都要从田野的稻草垛儿那里挑来稻草做床垫。长年累月,稻草垛儿就成了农人们源源不断的床铺草来源!
每当进入冬天,是枯草的季节,乡间的稻草垛儿,自然而然地就成了耕牛必不可少的食料。每年冬天,一担一担的稻草,从田野的稻草垛儿挑来,散发给牛棚里的耕牛填肚,或用镰刀切割成草筒,拌上碾碎的菜饼和棉饼,饲养耕牛,增肥长膘。
我清楚地记得,在那种物质紧缺的年代,老家农村的土灶,一日三餐,烧火煮饭炒菜也大都要靠稻草垛儿的稻草,用绞把筒绞成草把子,做燃料。那时节,稻草垛儿,是农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道风景。
风雨数十载,岁月更替几十年。少年生活中出现过的稻草垛儿,在我的脑海中成了一种抹不去的记忆。乡间的稻草垛儿,曾凝聚过我少年的劳动,留下过我幼年的足迹,带给过我童年的欢乐。小的时候,我从田间拖着稻草,和父母一道码过稻草垛儿;也从稻草垛儿上挑回稻草,在母亲的配合下,拿起绞把筒,绞过草把子;还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跑到稻草垛儿边,躲过恰恰,捉过迷藏。
时间就像一辆行驶的列车,在行进过程中,将一片片经过的风景,抛向了身后,驰入了眼前一片片日新月异、令人心旷神怡的新风景!如今,我在走出乡村,落身城市三十几年以后,再一次回到老家农村,站在村里光洁如镜、宽敞明亮的新建水泥公路上,环顾村庄和田野,惊奇地发现,机耕道和田塍上的稻草垛儿不见了,映入眼帘的是:清洁的公路、砖瓦的民房、美丽的村庄……
那天入夜,我和一直生活在老家农村的小弟一起拉家常时,他告诉我,家里每年的农业生产,早已采用了机械化:犁田是拖拉机、插田是插秧机、打稻是收割机。家里烧火做饭用的也是液化气!
说起这些年农村的变化,小弟如同汛期的河水,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他还告诉我,老家农村处于洞庭湖“锅底”,水源丰富与充足,凭着这种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乡亲们好几年前就相继开始发展了稻虾共作养殖产业,稻草和其他秸秆,早已不码垛儿,已喂小龙虾了。家乡的虾稻米已远销到了香港市场!
时过境迁,今非昔比。乡村田野,曾数千年出现过稻草垛儿,而今却渐行渐远,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这是人类社会的进步与发展,忆起它,也是一种感情的自然寄托与流露。
如今,吃“派饭”的时代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中国的农村早已进入了一个乡村振兴的新时代,那种吃“派饭”的历史,像一种古董一样,成为了我脑海一种尘封的记忆……
作者:陈青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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