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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家书

■王泽林

晨曦穿透纱帘,在我惺忪的睡眼前闪烁橘色的光,意识还未苏醒,大脑里翻腾的仍是路上的画面。以未亮的天光推测,应是还早,心念至此,顿觉松弛,可也不愿再度陷入梦的泥淖。起身,沐浴在这晨光之中。日月星辰,四季轮回,想到异乡漂泊已有六个年头,今年经历了重大人生转折,回望走过的路,种种思绪似小石子抛入记忆长河,激起一圈圈涟漪,提起笔,想以这封家书记录下这点点时光和日渐平静的心境。

从前,总有朋友问我,在加拿大留学,是不是总有假期,是不是经常出门旅行,你朋友圈里关于旅行的内容总是很丰富。我只是笑笑,也并不想解释什么,毕竟这只是我留学生活的一个片段。在加拿大的时光,生活是立体的,总有布满北极光的夜晚,绚烂到令人惊呼和着迷,但最漫长的还是无尽的黑夜,是会留恋它带给我的安全感,但我亦想逃避这种无穷。心中总是涌动着一股无名的力量,叫嚣着,想拥抱不一样的风景和可能性,我决心寻找一个新的起点,那便是澳大利亚。去年金秋,自己开始着手操办所有的手续,准备各种必须的官方文件,以及签证材料的公证。到了初冬,先后收到了墨尔本大学,澳洲国立大学,悉尼大学的offer,思虑再三,最后选择了墨大的datascience专业。之后,便是一个人去体检,办保险,租房子。在这过程中的种种磕绊和迷茫,无从向他人说起,包括爸爸妈妈。因为总觉得,事情还未圆满,便不要说,可如今,自己真的做到了,说与不说,似乎也不重要了。成长中的生活,本就是颠沛的羁旅,脚步不停,行李只有此身,和许多的故事。

墨尔本的生活节奏很慢,也很惬意舒适,一天之中,经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还有晴天大太阳和阴雨绵绵随意切换是墨尔本的日常。这样的天气,甚是有趣,丝毫不减墨大的魅力。墨大拥有极具现代感的图书馆,很多设计都暗藏小惊喜,可也不乏年代的厚重感和历史积淀。校园东边的“老四合院”最是令人惊艳,典型的都铎时期的哥特式建筑,竖长的方形玻璃明净透亮,其中的北、东、西三栋是墨大初创时期的全部。西边的老文科楼也早已遍布爬山虎,可依然不失庄严肃穆。穿梭在错综复杂的拱廊内,仿若步入了神圣的知识殿堂。两旁柱子上的壁灯,也泛散着岁月留下的黄色光圈,置身其中,仿佛聆听到了那句校训“POSTERACRESCAMLAUDE”的召唤,心中柔情激荡,不由得慨叹,穿越百年,繁华落尽,可最珍贵的财富会永远焕发着它独有的荣光。

校园生活,不外乎三点一线,上课,去图书馆,回家。可是墨大带给我的一切又都是新奇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索,去感知。墨大是维多利亚最古老的公立学府,不出所料,每位老师都是自身领域的大牛,优秀又努力的人比比皆是。在这里,读书到深夜是很习惯的事情,熬夜刷题,备战考试,那些匍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的时光,总令人感到踏实和安心。和优秀的人相处,自己也会越走越快,我开始学习编程,各种算法,各种mind-blowing,似折磨又快乐,不给自己设限,是自己这两年最深的感悟。第二学期的初始,自己还有幸当选了中华文化社秘书部部长。故乡远在千里,故人犹在心头,海外漂泊良久,我依旧甚至更爱我的祖国和中华文化,这也大致算是每个海外学子的羁绊和牵念。

在墨大,除了课业,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许是受到浓厚艺术氛围的熏陶,越发地沉迷音乐,我享受音乐,正如有人享受美酒和佳肴,很多瞬间,会因一种莫名的旋律而感动。闲暇时我会去到southbank校区,与音乐生们一起上课练习。和声和曲式分析学了许久,倒也可以大体应付流行音乐,只是配器和复调对位的学习还是不尽人意。也是在那里,和我的音乐老师成为了好友,聊音乐,聊生活,像是一种仪式感,一点一点构成了生活最纯粹的美好和享受。此外,跆拳道也是一直没有松懈的,之前已考过了黑带一段,积淀等待了许久,并且在墨尔本学习了另外一套体系ITF后,我通过了韩国国技院的黑带二段考试。

入学后,也有幸结识了不少爱喝酒的朋友,是啊,酒杯里总有聊不完的故事,微醺的时候,经历过的人和事,看过的风景,无论是高光时刻还是带着黑白色彩的至暗时刻,都闪现着不一样的滋味。寒冬时节,同朋友去了FallsCreek滑雪,这是维州最大滑雪场,在那里,第一次坐了雪地直升机,一帧帧画面回忆起来还是如此鲜明,冰雪下是幽深的山谷,森林覆盖着的群山之上,是晴朗广袤的天空。初春时,去了南部的Mornington半岛,看着幽静的海滩,清澈的岩石池,时间仿佛静止了。在PeninsulaHotSprings里的山顶HilltopPool,还看到了每天都有,却无暇欣赏的落日,余晖是那么地温暖,那感觉混沌而美好。

喧嚣过后,也有寂寥。昏黄的灯光下,在那些中秋、春节等冷清无人的节日,我曾独坐着tram去海边看天水合一,记录着每一处山海之景,出海口一望无际的海是无边的孤独,无法挪动。我说想故乡吧,又不好单只说这一句想念,总是要再说些什么,古人说,这叫为情造文,是诗人的事。可刘勰未免也太固守着雅正的直白,为情要约而写真,为文淫丽而烦滥,这叫词赋里的相思怎么办呢。既然有了文,情这东西,便不好直说的。前几日连着下雨,从Baillieu的楼上看过去雾蒙蒙的一片,看不见远处的那些喧闹,就像是生生隔出一片世外地。晚些时候天便放晴了,这个时代的繁华又浮现出来,在傍晚暮色粉红的背景板上。或许是经历的转变和奔波太多,这一年身体一直不太好,小病不断,总是一个人去医院,做检查,买药,默默隐忍,也是一种修行。是的,如果花开遍野,现实安稳,该是多美的事情,可是自己还年轻,还有一颗温柔赤诚之心和沉甸甸的梦想。总想让自己,对过去,不遗忘,不沉沦。对未来,有祈祷,有努力。或许这样才可以在真正想要安稳的时候能有花开遍野吧。所以,我从不曾后悔自己的选择。

久未问候,甚以为歉,尺素一封,情寄千里。再一次衷心感谢家人和朋友们对我学习生活的支持和关怀,愿所有人诸事顺遂,安康无恙。

书于已亥年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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