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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品质的张力——黄吉文散文印象

黄吉文与我是大学四年同班同宿舍的好友,那时我们都叫他老黄。大学毕业后,工作和生活琐事缠身,很少再回忆过去——那些纯真年代和峥嵘岁月,因此我阅读老黄的文章时不禁生发时光不再、人事已非的感慨。一些文章里记录的时光我也曾生活在其中,它们早已融入了我的生命。我自知并无太多文采评论老黄的文章,但又忍不住想写些内心的真实感受,以作为对“淡忘”的过去的一点点“补偿”。

(一)

老黄从事散文创作多年,他的作品内容丰富:有作者对当今社会各种现象的审视与见解,也有文质兼美、富于哲理的游记,更多的是对逝去时光的纪念,包括亲情、友情、自然之情和生活感悟。在这些文字里,我与作者一起回到了少年与青年时代,看到了久未谋面的许多人和事,重温了为学业、为工作而拼搏奋斗的历程;与作者一起体验着纷繁复杂的现实生活,审视社会百态,感受世间冷暖;与作者一起为教育问题而操心,为田园荒芜而焦虑,为城市冷漠而担忧……题材丰富多样,无一不渗透着作者深刻的思考。这种冷静的思考,正是这个浮躁社会所缺乏的。人们在追名逐利的时候,在享受着各种娱乐刺激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放慢脚步,回头看一看,想想那些在不经意间被遗忘的东西呢?

在老黄略带克制的笔调中始终贯穿着一种真实的品质,这种品质具有巨大的张力,扩充了想象的空间,丰富了文章的内涵,提升了文字的价值。让我感受最深刻的,是老黄对真情的描述。每每读到这些篇章,特别是写同窗之情的,我的心情总是特别复杂,有喜有悲,有时竟沉浸在回忆中不能自拔,清醒时却又觉得恍如隔世。如读《永远的泪》,就让毕业离别的感伤再一次淹没了我,那相看只有泪眼、无语凝噎的离校分手的场面,立即重现于我的脑海,眼泪又一次淌下我的脸颊。

有些事情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文章中体现的亲情却让我感同身受,比如怀念父亲的《春联》《永远的谎言》,怀念外公的《缅怀的茫然》。我们都已是中年人,按理说对生离死别多多少少是了然的,可每当读到这样的文章,我依然感慨万千,有时忍不住泪流满面,心里像是压了石块,不能喘息。我们都是凡夫俗子,对生死之事必然是惧怕和抗拒的,尤其是面对至亲至爱的离开,感性总是排山倒海地压倒理性,恐怕任何时候都不能真正地释怀。我写下这些文字时心情和初读文章时一样沉重,以至于我不敢再次翻读这些文章,因为我很怕又一次沉溺于无边的伤感之中。

(二)

老黄散文中对由描述感情所引发的“时间”的关注与把握,让我感觉尤为值得一书。在《百年老砚》一文中,他用一块毫不起眼的砚台串起了家族五代人之间的隐秘联系。砚台作为极具古典气息的文化用品,在当下的日常生活中已不多见。而在老黄的笔下,这块作为“传家宝”的砚台被赋予了一种自然的灵气,它并没有随着人事的变迁而消殒,反而越发彰显出自身作为灵物的光辉。而作者在与砚台的朝夕相处中互相打量,通过对砚台“身世”的探究追溯到了祖辈的文化足迹,拥抱到了一份悠远而珍贵的翰墨气质。从物件身上捕捉到生命微光,这源于作者对时间的敏感,时间作用于无痕却刻下难以磨灭的印记,随后这印记攒聚成一束光芒。这持续的光芒被老黄用来探照他对先辈的追思、对文脉的承袭、对未来的憧憬,以及对自我生命的追问和探索。“面对砚台,就像面对长辈如炬的目光,这目光直入我的灵魂,让我不敢昏睡,不敢懈怠。”老黄运用的是最为平实质朴的淡墨笔法,然而浓郁的感情却恣肆于字里行间,令人为之动容。

在《春联》这一篇充满哀思的文章中,老黄把时间在父亲身上枯萎的痕迹描摹得异常动人。在作者的笔下不仅充满叙事的诗意,更投注了细密的真情。在日渐式微的物境之中,早已渗透了物是人非的感伤。当春联的制作形式由精细手写转变为机器化生产,一种“灵韵”逐渐消失在“进步的技术”中。作者发自内心地抗拒流水线一般的生产技艺,因为机械复制中缺乏“独特的个人”,而他的父亲正是这种“灵韵”的载体。随着父亲他们这代人的逝去,像“手写对联”这样美好的风物已经慢慢消失在大众的视野之中,然而有些记忆永远不会随着时间的脚步而消失,“它们只会干枯成轻盈的纪念品”,在老黄字句干净、立意澄明的散文中得以永存。

(三)

不一样的故土,同样的乡愁。在众多关切乡土之作中,老黄的文章显得别具一格。他的文字朴实无华,没有绚丽的词藻和煽情的语气,就像一杯飘着淡淡清香的茶,清新隽永,却更能唤起读者内心切己的乡土之思、家园之恋。

从古至今,游子的思乡都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关于故乡,有一句歌词让我印象很深:“走得进故乡,走不进儿时的歌谣。”故乡,其实是很难回去的。如果仅仅指地理上的位置,那很容易,买张票,几小时就可以到了。可是当你真的回去了,当年熟悉的人、熟悉的路已遍寻不见,甚至连村口的老井也不知去向的时候,你会惊讶于故乡的陌生,也才会发现,那个亲切的、温馨的故乡,早就已经只能存在于记忆里了。

在《故园》一文中,“我”是个心里日益变空的乡村文明的观察者,将对家园深沉的关切之情诉诸笔端。在把丰富的想象与现实相联结的同时,老黄一直敏感于时间的作用力。“塌方将路径断成两截,正如某种东西隔断了我与故土的命运关联。我与故土的疏离,自从我年少负笈外出求学时起,就已铸成。生命中有太多的牵牵绊绊和无法自主的东西,纵然有再多的眷恋与回望,我也无法接续已然断裂的脐带,再回到从前。”当老黄把目光锁定在这种既定的世事变迁而感慨于无力改变时,时间完成了对个体生命的一次催化,使得故乡在他的笔下成了复杂情感的载体。

在这些散文里,老黄无意重构了一个完整的世界。他是勤奋与天赋并存的作者,时间无法铐住他的思维,反而给他让出了一条通道,经由这条时光的碎石铺就的通道,老黄独自步入了一个更为幽邃的他方世界。

(四)

老黄乐意呈现生活中那些真正对他产生影响的事物。在叙事的宽度和抒情的强度相结合的散文创作中,他得益于自身的习惯良多,比如他有收藏和阅读旧信的习惯,有嗜书如命的爱好,更有着对故土的无限追忆、对社会人生的深刻思考。除了对现代生活的某些方面进行批判与思考之外,我们还可以感受到,他具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这些散文同样呈现给了读者许多美好的事物。

在细腻优美的文字里,有历尽沧桑、风雨斜阳中的古屋老宅,有一元复始、万里晴空的北国之春,有圣洁明净、含情脉脉的故乡明月,有催人奋进、斗志昂扬的升旗仪式,有清澈见底、襟怀坦荡的世外清潭,有明眸善睐、浩瀚无垠的灿烂星空……这些文章,不仅使人有身临其境之感,更能给人启迪、发人深省。

“潭水碧绿如玉,绿得诱人,在阳光的照射下,涌动着一层迷人的光,令人神情恍惚,真想融入这一池浓绿中,成为这碧玉的一部分,永远厮守着这个激情澎湃的瀑布。”(《尘外“碧玉潭”》)在老黄笔下出现的,可真是一个漂亮的世界,就像琉璃落在瓦面之上,既清冷,又明亮。当心灵拂去世俗的尘埃之后,人便能无限地与自然相贴近。

当下散文写作中对于此类题材的挖掘可谓是层出不穷,而老黄的可贵之处在于,他的创作通向一种和谐的“物我联系”,而非私我性质的“物我参照”,外物与自我是平等交融的,而非作为“自我”的一个参照对象而存在,因此他的游记类作品具备了一种思想上的“敞开性”,意境也显得更为圆融通透。他在和大自然的种种互动中与万物相融合,在万物有灵且美的氛围中追求心灵的自由与成长。虽然在这里看不到心灵的冒险,却能欣然发现,作者经由写作之径自然而然地与万物汇合成一泓生命的清泉。“世之奇伟、鬼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也。”从这个层面上来看,写作正是生命的另一条探微幽径。

(五)

我一向认为文章是要找知音的,不管作者与读者是否认识,只要他们能在文章里相遇,能在文字中交流并获得心灵的认同,这样的文章就是好文章。我每每读到老同学的文章总不免要感慨,仿佛这些经历就是我的经历,这些感受就是我的感受。

文章贵在“真”字,只有真实、真情才能觅得知音,才能感染读者。这个“真”字,恰恰是老黄的文章最鲜明的特点,我读这些文章时就经常被这种“真”所感染。沉浸在阅读之中,我会忘记琐事的烦扰,静静地与老黄一起回味过去,细细地梳理那些美好或是艰辛的光阴。这样的时光现在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珍贵了。

老黄在大学时期就坚持记录身边的小事,喜欢从这些小事中体悟人生的道理。善于思考的人一定是理性的人,对于身边的事物总是保持着一份谨慎,警惕着俗世“潜规则”的污染,内心总能保持自己的底线,时刻警醒自己。现代社会有太多的物质诱惑,导致我们精神贫瘠,内心保持“童真”的人真的越来越少。喜爱散文、善写散文的人,内心一定存有一份宁静,不被庸人扰,不被世俗烦。尽管随着时代的变迁,不论是故乡还是我们自己,都不可避免地发生着改变,但有些东西仍然是有永恒存在的价值的,譬如一方砚台、一封书信、一句家训、一声牵挂……希望在延续血脉的新生命那里,能将它们永久地传承下去,一代一代,永远珍视。《百年老砚》这篇文章里有一句话令我印象深刻:“在这个速朽的世间,有多少东西能扛得起百年的岁月?”我想,这世间虽是速朽的,但是能扛得起百年岁月的必定是“真”的东西,因为人们内心深处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真”,一切伪善的东西一定会被揭穿,注定经不起岁月的考验。

(作者系江苏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

作者:林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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