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源新闻网由河源晚报社主办!新闻网旗下: 在线数字报 | 在线订阅 | 汽车频道
当前位置:河源新闻网 >> 资讯 > 文化 > 阅读新闻

野草简史

■吴聚平

那天我原是想去摘一点艾草做粄的,阳奶奶说,艾有大叶艾和小叶老火艾,后者香气更浓郁。于是我沿着田埂去找老火艾,却少有所得,倒是相遇了其他一些熟悉的野草。

大部分野草我已经叫不出名字,在村庄的自净中,它们也是刷刷存在感地散落在一些荒地和田埂边上。

但我认得叶子长得像铜钱草的是“老光径”(音同非学名),它们根茎和叶子牵牵连连地长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是过去常常摘了来煲凉茶的。我问父亲:“‘老光径’喝什么?”,答曰:“是专治肠胃的,肚疼,发痢疾最好。”

“那么,车前草呢?”我记得小时祖母习惯采这一样凉茶。“那是利尿的。”

广府人喜欢喝凉茶,而山区的客家人也不例外,小孩稍微有点头疼脑热,家长们便屋前屋后急着寻找凉茶。人们判断一样食物的标准永远只有两个,“热气的”和“凉寒的”,身体的每一样病症发作,第一反应也是追索一番近日的饮食是不是“热气了?”,一番检讨下次定要避开那一样食物。我向来是质疑这种判断的,离家在外的10多年间也慢慢戒掉了凉茶,但是回到村里,还真得常常喝黑魆魆的凉茶才能防止脸上不冒豆嘴角不长泡,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除了“老光径”和车前草两样常见的凉茶,怎能少了鱼腥草。过去我家屋后水渠口长了一片鱼腥草,因为土质营养高,所以旺盛至极。每当我喉咙肿痛,进而发起高烧,父亲总是边骂骂咧咧边摘一大把洗净,生搓出汁水,带着刺鼻的腥气,我也只得硬着头皮喝下。

艾草在早春是最受欢迎的,人们用它来下汤或者清明节做艾粄。艾这种古老的植物从两河流域、从古中原延绵而来,因为屈子的《离骚》而渐具雅望,因为独特的药用价值又具备了广泛的群众基础,所以很难不受到好评。在本地有冬吃萝卜春吃艾的习俗,所以冬至节做萝卜粄而清明节做艾粄,一个代表着结束,另一个代表着开始。没有艾粄的清明节,就像没有月饼的中秋节一样是不完整的。

五六月份,万物胜极,而蚊虫滋生,这时候祖母常常采了屋前屋后的布荆条,在门前焚烧以驱赶蚊虫,布荆枝叶散发一股辛辣清香之气。

到了七八月份,草木渐老,满地里是白茫茫的狗尾巴草。有些地还爱长蓼草,这是类鲁冰花的科木,花色比樱花稍深而暗,蜻蜓爱萦绕着蓼草飞,是八月乡村里渺茫的意境。

冬天的田野里,只有“猪草”最嫩绿。我们常常挎了篮筐去打“猪草”,那“猪草”多长在水田边上,还有一些在萝卜地头,根茎很浅浮在一层薄土之下,一扯就起来一大把,我和小伙伴们三下五除二一通乱扯,很快就把篮筐装满,便在水渠边玩耍。

一年四季几乎都随处可见的是百花草和草决子,它们不是一棵一棵地长,而是一片一片地攻城掠地。

牛最喜欢吃的是长长的水草、芒草。放牛的时候,往往需要专门寻了有这些草的地走去,它们才吃得饱。

在乡村里,人们与野草共生共存,村庄的开发史,就是与野草的博弈史。因为在过去,屋子是点缀在田野,一丛丛绿竹和野草蓬蒿之中的。现在是反过来了,除了水泥的道路与房屋,野草只是镶嵌其中的绿植罢了。

不是所有的野草,都是如凉茶艾草等一样可以为人所用的,大部分时候人们是欲除之而后快,尤其是庄稼地里。父亲给刚好种下的花生黄豆喷洒除草剂,我问“要这么赶么?”“怎么不赶?夜里如果有雨,第二天再洒就迟了!”

翻过的新土正是野草籽最好的温床,一场春雨过后,它们“腾腾”冒出地表,充满了生的野劲,摇摇曳曳往上蹿,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野草长在田地里实在可厌,因为总是比庄稼的生命力更强,也许在物种的演化过程中,庄稼因为被人类选择而矜贵娇气,而野草则在物竞天择中处于下风,而进化得尤其顽强。正如稻谷和稗类,稗的根茎总是比稻更深地扎入土地之中。

所以种下的花生黄豆如果不除草,很快就淹没在一片野草从中了。过去人们种地耕田的劳累,很大一部分源自于除草效率的低下。先是拔,蹲在地上沿着田地的缝隙和沟陇人工手动除草,往往一天下来累得身体酸疼,而手指也被草汁染成墨黑色。等花生苗再长高一点,第二茬的草皮也长起来了,这时需得用锄头除草,顺便给花生松土,敷土。孩子们散学后的时光里随着大人在田里锄草,却没那份胆大心细,一不留神就把不少花生苗和杂草一起铲死了。

只是现在除草不像过去那么繁重了,也许是除草剂的效力非常厉害。就我了解,不仅是田里,就连屋前屋后的野草,父亲也是一年喷杀好几次。

“杀得这么勤,对土地会有影响(污染)吗?”

“那也没办法,不杀草,草长高起来,到处蓬勃齐人高,怎么生活。”

我还依稀记得在祖母的讲述中这座村庄最初的模样,在我们曾经办小学堂的那块地方,那里曾经是一片未开发的小树林和野草蓬蒿,甚至有老虎出没,为此人们往往不到天黑就关门碧湖以防乱禽野兽。

在祖母们广泛流传的故事版本里,往往是有一位不听话的小孩子,天黑后哭闹不停,孩子的母亲就吓唬他,“你再哭就把你丢出去喂老虎了!”说完把孩子关在家门口,等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哭声停了,开门一看,孩子已经不知去向。于是那位母亲大哭,喊了一村人敲锣打鼓地找,最后在屋后荆棘从中找到了孩子的帽子和血迹,就那样,那孩子真如他母亲威胁得那样被老虎叼走了。

这个半真半假的故事许是老人家为了吓唬小孩而编出来的,但过去此地的荒野大抵是确实的。

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丛林中,每年政府会花大笔的人力物力去搞绿化,为了装扮中心区甚至会移植一些已经成木很久的树木花草,不惜给它们挂水打针地培育。有时候我坐在公交上望一眼窗外绿化带上的那些花花草草,花不可谓不红,草不可谓不绿,可就是丝毫感受不到它们的生命力。它们被修整得规整方圆,长在别人划定的地域,成为了一种景观。

乡村的城镇化是不可逆的历史进程,不知道以后,那些野花野草是会被放弃,还是作为景观花一样被圈养和修整呢?

 



相关热词搜索:野草简史


上一篇:生态万绿湖
下一篇:最后一页

热点图片

  • 头条新闻
  • 新闻推荐

最新专题

更多 >>

热度排行

关于我们 | 广告服务 | 友情链接 | 案例展示 | 联系我们 | 版权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