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枇杷黄
作者:梁灵芝
当第一声蝉鸣颤颤巍巍地挂上枝梢时,枇杷熟了。
橙黄的果子陆续跳上街头的水果摊,胖嘟嘟的,笼着一层淡淡的毛。每次遇到枇杷,我都一如初见的喜欢。称两斤回家,洗净盛在白瓷盘里。读书倦了,目光转向一盘枇杷。白瓷盘烘托的静物灵动起来,打开一段旧时光。
认识枇杷来自一个笑话。明朝文人沈石田收到友人一盒礼物,附言:“敬奉琵琶,望祈笑纳。”他打开一看,却是新鲜的枇杷。不禁失笑,于是回复:“承惠琵琶,开奁视之。听之无声,食之有味。”友人见字,羞愧不已,自嘲打油诗曰:“枇杷不是此琵琶,只怨当年识字差。若是琵琶能结果,满城箫管尽开花。”笑之余,便记住了枇杷。曾经,我也迷上了画画,照着美术课本画吴昌硕的枇杷,后撂开画笔,却记住了枇杷叶和果实的样子。
乡下教书时,为了“普九”验收,学校引进了许多名贵花木,广玉兰、桂花等,几株枇杷也进了校园。枇杷树不高,稀疏的枝干向四周舒展,墨绿的大叶有着好看的椭圆形。不只我一眼认出了枇杷树,村医会昌也认得。枇杷树下,他给我讲了枇杷叶能止咳,枇杷果有润肺、除胃热的药效。那时,女儿已经会走路了,不是抱着洋娃娃,就是拉着红色小猪车儿。她的小身影常出现在枇杷树下。村里的女人也时不时慕名寻访。杨家奶奶来了,摘几片叶子;郭婶子来了,也摘几片。她们用枇杷叶熬水,治咳嗽。碰巧遇着女儿在树下摇来晃去,就问:你奶奶学驴叫了木得……逗笑一阵离去。
春三月,给学生拍毕业照的苏师傅来了。以枇杷树为背景,我们拍了张全家福。浓绿的枇杷叶中,一片片嫩芽刚刚冒出来,像一团团淡白的花。我抱着女儿,她爸傍着我。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小家和学校。日子虽穷,时光里却流淌着枇杷的蜜意。
我竟忽视了枇杷开花,根本没想到枇杷花也凌寒而放。它质朴的小白花紧紧地依偎着绿叶。花落子成,小青果默默地簇拥在阔叶间。而初夏的雨对着枇杷叶高高低低弹琴时,墨绿的叶子微微颤动,闪着亮光。我才看清一枚枚毛茸茸的青果,它们那么可爱地抱成一团,喝着雨水。
又一场雨水。麦穗儿黄了,枇杷也渐渐褪出青色。孩子们巴巴眼望着,望着。他们味蕾窜动,做梦都想尝尝这小果的味道。一个周末,我从校门口经过,一眼扫到有翻墙爬树摘果子的。我并没有大声呵斥,只说:慢慢摘,莫扳断树枝。孩子天性如此。他们才不会耐着性子剥皮儿,摘了果子胡乱在衣襟蹭蹭就咬……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摘枇杷叶的婶子去了天国,偷摘枇杷的孩子早已成人。前年回老家,立在破败的旧校园,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我们亲手栽的枇杷树,并没能亭亭如盖。院内空空如也,树也不知去向。时光荏苒,物是人非。一股伤感涌上心头。
离开故乡后,我再没有见到缀满果子的枇杷树。虽然老河口的枇杷树很多,但我的缺失一如既往。
那年,因一场诗赛抵达襄阳。文友岸鱼陪我四处溜达,古城墙,护城河,说不完的文字。走在大街上,我抬头看到一幅幅中国画——一行枇杷树站在马路边上。鸡蛋黄一般的枇杷缀在苍翠的叶子间,一缕甜蜜的气息在空气里氤氲。古风,新意,与襄阳城相映成趣。万物依序,没有谁会扰乱这诗情画意。回我哥家,我又提及街头的枇杷。母亲说枇杷熟好了,有专人采摘,送到养老院吧。这许是老人家的猜想,居住襄阳多年的母亲有理由这样想。
在异乡,对一盘橙黄的大个枇杷,心中颇有“枇杷黄尽客窗枝”之感慨。那一树树娇小、明媚的果子,镶嵌了我生命的鲜亮和柔软,不禁让人怀念起一段温润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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