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喜
作者:曾玉仿
楝花村王夫子晚年喜得养子,自是高兴,于是择定冬至吉日宴请全村人,以见证过继之事。取名添喜。
经媒人引领过来的添喜,头顶的帽子特别显眼,虽在冬季也未免有点夸张。细问,说是头顶生疮,刚挤过脓包,敷了些药,待过几天,拆了包头的布,就没事了。
忽一日,王夫子把添喜叫到跟前,揭开头布一看,顿时傻了眼,这哪里是头顶生疮啊,好好的呀!只是头型不正,面部五官完全变形,歪歪的脖子上斜放着一张变形的脸。倒吸一口冷气之后,王夫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事到如今,反悔吗?没用。添喜的父母是拖家带口流浪路过的,七八口人吃了上顿没下顿,而且已离开本村好几天了,去哪里找他们?罢了,就当是捡了条小狗,好歹,长大后也许能为王家续续香火。
又过了两年,王夫子又为添喜续了门亲,认了个童养媳,算是门娃娃亲。
添喜读书,一年级读了六年。旺老师望着添喜那滑稽的身影,摇了摇头,叹息着:朽木难雕,不可教也。于是,添喜便回家掌牛去了。
文革来了,年轻气盛的添喜,竟然要批斗老师(唯一教他读了六年书的旺老师),还要拆祖宗牌楼牌匾,撬祖坟碑石。有人劝他:“做事别这么绝,会遭报应的。”只见他,胸脯一拍,口出狂言:“我雷公都不怕,还怕啥?”
时光催老,善良的人一个个离他而去。王夫子夫妇去世后,添喜的老婆因为忍受不了他好吃懒做,也离开了他。老婆养不稳,添喜就成了个光棍汉。
添喜一天到晚翘着双手游手好闲。没钱花,一村人借个遍,强借恶挪从来不还。大热天光着膀子披着件大西装,穿一条短裤,从村口转悠到村尾。谁家有了好吃的也就厚着脸皮蹭吃一顿。虽然是有些得人恼,但也没办法,这无赖牛高马大,有一身的蛮力,脾气又暴,村中人皆避而远之。
添喜虽懒又横,但有一个人使得动他,磨豆腐的姅寡妇叫他挑水劈柴都肯,而且还乐此不彼。因此一般人没事便不敢随便到姅寡妇家去,这使得一些想入非非的男人很无奈。
一日,有个补锅头的看着姅寡妇漂亮,便想占便宜,假装向她商量借东西,要借她睡一晚。添喜听闻,一阵风旋入门内,手撸衣袖,横眉竖目双眼一瞪吓死人,说:“自家人都不肯,别人更不肯哩!”“滚,滚!”吓得那人落荒而逃。
添喜的流年书作到六十岁。命书曰:寿日乐观则添喜,勿能戒怒则命殒。对此他一直持怀疑态度。直到花甲之年,什么事都没有,能吃能喝,身体棒棒的,甚至一人能杀死一头猪。到了他的六十寿辰这一天,他特意赊来酒肉,邀来亲友贺寿。等到席终人散,他终于狂声大笑,什么狗屁玩意,说我在六十大寿这日会死,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
此时,天色向晚,有一只癞蛤蟆从墙角边上一蹦一跳出来,正好蹦哒到他的脚背上,还想往他裤腿里钻,他有点不高兴,连癞蛤蟆都来戏弄他,怎么行!他一怒之下冲回室内拿出一把竹柄长钩镰刀,对着那癞蛤蟆猛力扎下去,看你死不死!你不死我死!说时迟那时快,刹那间,添喜应声倒地,昏死过去,因为那弯弯的镰刀正好砍在了他的头顶上。
此时的天空,突然火蛇闪动,雷声震耳欲聋,而在场的人们心头掠过一阵又一阵的震颤。
……
“哎呀,天!”正在帮忙洗涮宴席餐具的姅寡妇忽然一声惊叫,一个箭步冲出门外,扑向倒在血泊中的添喜……
过了些时日,一大早有人看见添喜从姅寡妇的家中走了出来,头缠纱布,挥动斧头在劈柴,手起斧落之间,明显没了往日的孔武有力。
添喜这回能起死回生,全亏了姅寡妇的救死扶伤。姅寡妇也了得,仅凭着一把锅灰和从山上拽回来的几把草药,硬是把添喜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
看看日上三竿了,姅寡妇远远地从门里探出头来软软地叫了声:“添喜,回来吃饭吧。”
“嗯。”添喜便收了工,慢慢地走进了姅寡妇的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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