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爷爷
作者:陈莉莉
我从未想过,一层薄薄的白纱会隔开两个世界。我也从未想过,我心中的英雄会突然离我而去。但我看着爷爷安详地躺在厅堂,当我抓着爷爷冰冷的手,任凭我和家人怎么呼喊,爷爷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时,我不情愿地信了。
写下“我从未想过我心中的英雄会突然离我而去”这句话,我有些羞愧。
初中,我读的是寄宿学校,周末也会留在学校。记得有一次我一个多月没有回家,星期五终于来了,我迫不及待地想飞回家。我想爷爷肯定会做一桌丰盛的菜等着我。爷爷还是像往常一样,在门前的大坪盼着我回家。我老远就喊“爷爷,爷爷!”爷爷只是朝我笑了笑,没有叫我的名字,也没有说一句话,就又走进厨房。我纳闷爷爷的反常,奶奶告诉我,爷爷已经半个多月不能说话了,痰堵住喉咙不能说话了。奶奶的话如晴天霹雳,我半天没有缓过神来。我想起去学校的时候,爷爷还好好的。
吃晚饭的时候,我把头埋得低低的。爷爷想要说话,我抬起头靠近爷爷。爷爷双眼深陷下去,脸颊两旁的颧骨凸起,神韵大不如前。分别不过一个多月,但是爷爷像是老了十多岁。爷爷费好大的劲才能用气音说清一个字,看着他吃力的样子,我鼻子酸酸的。好半天,爷爷终于说出,“阿—妹,吃—多—点—菜。”我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是眼泪还是哗啦啦地掉下来。也是在这个周末,我才知道爷爷生了大病,原来四年前他就确诊得了肺癌。我埋怨家人瞒着我,但仔细想想还是我不够关心爷爷。我想起暑假爷爷经常半夜睡不着觉,在客厅的摇椅坐着。我才反应过来因为病痛的折磨爷爷经常失眠,而那时离爷爷去世不过一个月了。我常常在想,如果当时我心细一点,多关心爷爷,注意到他身体不舒服,现在想起他,也许我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下一次回家,是中秋节,爷爷已经不能下床了。我一进房间就喊:“爷爷!”一看到爷爷,我的眼睛又红了。他瘦得让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那个为我遮风挡雨十多年的爷爷。爷爷坐在床头,头低低的。他看到我,努力挤出笑容,我坐在他的旁边。爷爷提不起精神,我怕他一闭眼就永远睡着了。爷爷从枕头下,摸索好一阵子,手里微微发颤地拿出一个红包给我。我看到爷爷手背上的骨头仿佛要刺穿那一层薄薄的皮。爷爷说不了话了,一直看着我,用眼神告诉我这是给我的。后来爸爸告诉我,爷爷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进食,神志也不太清楚了。但爷爷对我的爱永远不会模糊。中秋三天假期,我一直陪在爷爷身边。我心中的英雄突然变成一个孩子,我想时光静止,让我多陪陪爷爷。应该说,想让爷爷多陪陪我们。
父母忙于奔走生活,是爷爷把我带大,为我遮风挡雨十多年。小时候我体弱多病,经常深夜发高烧。无论多晚,爷爷背起我就往门诊跑。家里大大小小的事,爷爷总是安排得井井有条。村里的人发生什么矛盾,爷爷出面调解,总是能处理好。爷爷养有六个儿子,他的弟弟早年病逝,爷爷撑起两个家庭。肩上的担子重,爷爷自然吃了不少苦。生活苦归苦,爷爷还是担起了作为一家之长的重任。从小到大,爷爷一直是我心中的英雄,爷爷的腰板永远挺直,只要爷爷在,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害怕。我觉得我爷爷无所不能,我天真地以为病魔会远离英雄,但是死神还是来敲门,带走了我最爱的爷爷。
爷爷最后一段时光,我没有陪在他身边。等我从学校回来,爷爷已经永远地睡着了。我痛惜于爷爷一生艰苦,就连离开的最后一刻,爷爷也是带着疼痛离开人世。“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开始经历这种悲痛。我是爷爷最小的孙女,他对我最是疼爱。而我还没来得及回报爷爷这份厚重的爱,他就离开我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我常常回想起从前的时光,回想起夏天晚上坐在门前乘凉,爷爷轻轻摇着扇,我看着满天繁星,听着青蛙呱呱叫。原来幸福就这样简单,但爷爷走后,幸福也变得这样难。我曾经以为对一个人的思念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慢慢淡去,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深入骨髓的思念随着时光的沉淀反而变得愈加沉重。
爷爷离开后,我盼望着在梦里与爷爷相见,带我回到有爷爷疼爱的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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