眺望那片海
■胡智慧
第一次望见大海,是38年前离开父母,从马鞍山参军来到位于江苏省射阳县一个名叫“大喇叭”的海防前哨,这片黄海并没有在电影里看到过的湛蓝海水,更没有迷人的椰林。我在海边寻觅天际的帆影,父亲却在家乡眺望苏北,这片海也成了父亲心头的牵挂。第二年,刚做过阑尾切除手术的父亲来到连队探亲,临走前特意和我在照相馆大海布景前拍了张合影照。
儿子上中学时,在房间墙上挂着两张地图,《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为了应试,他熟记着国内外的海洋位置地理知识,上大学填报志愿特地选择了渤海之滨的城市。我和妻子送他去北方校园的路上,心里的失落感越来越沉,没有来由地担心这艘没有经受过风浪考验的“小船”,离开了父母的“港湾”,能不能安全地闯过风口浪尖?我开始体会到了父亲当年的心情。儿子生活的这片海,也开始成了我关注生活的“航行标”。
父子连心。在外求学的儿子理解我的心情,上大二时写了篇《远眺的身影》随笔,他这样写道:“父亲一直在我心中有那么一个远眺的形象。我上了大学后,甚至有些淡忘了他。而到了中年的父亲却一反以往严肃的态度,对我关心备至,利用网络、手机等一切现代工具与我联系,嘘寒问暖,体贴入微,俨然一位慈母的作风。我隐隐地感到父亲或许是真的寂寞了。从小在传统工农家庭成长起来的父亲有着强烈的家庭观念,作为独生子的我,却身在他乡。现在的父亲仍给我一种远眺的形象,形象里没有了神秘与威严,取而代之的是孤单与冷清。思绪里的父亲隔着千山万水,有些茫然地向北方张望,收获的却是愈深的思念。这让我联想到了古希腊神话中一个远眺的父亲。神话故事中那位父亲期盼爱子归来的身影打动了无数人。每天念叨着想我的父亲在我心中也逐渐留下了这样的身影。我想他同样是在盼望我能够回到他身边,在他的怀里找到一个父亲所应承担的安全感,就像我童年时那样,我用他的身躯找到心灵的慰藉,他用我的依赖找到做父亲的尊严。每当我听见父亲骄傲中夹杂无奈地说‘把你养大了,我也就老了’的时候,我想应该在什么时候,用我的身躯,带给父亲一些安全感。”
儿子大学毕业后并没有像我当年那样,从海边回到父母的身边,而是“游”到了更远的南海。在他研究生临近毕业物色工作单位期间,我渴望着儿子能离我近点,不奢求“一碗汤的距离”,还是幻想着能在“一小时都市圈”范围内。有阵子看到《江苏卫视》持续播放招聘记者编辑的启事,极力动员儿子应聘,还试图以“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说服他。可儿子表示想再磨练两年,让我彻底理解了“儿大不由爷”的老话。
去年儿子回到马鞍山举办婚礼,生平最怕上台讲话的我打破常规,鼓足勇气在婚礼上发表了一通百感交集的“演讲”。我说,将近27年的岁月磨砺,让襁褓中的星辰从“星光”“红星”走到了“天外”,成为一颗定位在“东方之珠”上空传播东西方文化“卫星”;也让曾经年轻的父亲过早发福,适应了品尝“成就感”和“失落感”交集并存的滋味。以前最熟悉的身影渐行渐远,以前陌生的城市成了日夜的牵挂。
儿子结婚后在南方城市买房安居,过上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甜蜜生活。不情愿从“儿孙绕膝”美梦中醒来的我心里纠结着,时常望着地图上的南海方向发呆。一位长辈开导我,孩子不是自己的私有物品,该放手时就得放行。能陪同他走过一段生命历程,即使是远远地观望见证着他的幸福成长,也该知足啦。
虽然明白这个理,可我还是心存千千结。妻子和儿子视频聊天时取笑我“痴迷上了大海”,要孩子趁早想办法给我治治。儿子说想看海还不容易。没过多久,儿子和儿媳果真告诉我们,让我们双方父母办理好护照,陪我们从香港直飞印度尼西亚巴厘岛,在异域环海“潇洒走一回”。巴厘岛夏日般的气候,营造出独特的海景,吸引着不同肤色的游客从世界各地潮涌而来。我们一行六人惬意地躺在沙滩上晒阳光,在碧波如洗的海水里游泳,戴上氧气面罩到海底观赏生物,品尝着以前闻所未闻的热带水果。儿子问我:“这里的大海风景美吧,还想看别的海吗?”我随口回应道:“和亲人团聚在一起,到哪里都是最美的风景。”
世人都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目送着一条小鱼从长江游向了大海,虽不知道“鱼”能跃多远,可仍想穷尽视力望见它的身影;海里的鱼儿呢,是否清楚远方有多少双眺望大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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