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其明

大塘面屋的“阿朝”

清光绪二十四年农历七月二十日，即公元1898年9月5日，正是金风送爽、丹桂飘香的日子，一个小男孩呱呱坠地，诞生在义合下屯村大塘面屋。这个小男孩，其父按照阮氏家族辈分，给他取名为阮熙朝。按照乡间称谓习惯，族间长辈及邻里伙伴都叫阮熙朝为“阿朝”。

此时的中国，正处于一个内忧外患的屈辱年代。在阿朝出生的前四年，中日甲午交战，清朝政府惨遭失败；他出生的前三年，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签订，清政府被迫割让台湾，赔款白银数亿两；他出生后的第三年，俄英德美法等国列强凭借武力，明火执仗地纷纷入侵，整个中国陷于茫茫黑暗之中。

下屯全村三百多户人家，地主、富农就有几十户；一千多亩耕地和大片茂密的山林，绝大部分都被他们所占有。贫雇农民佃租地主的土地，忍受着地主豪绅的压迫和盘剥，虽艰苦劳作，但仅能勉强度日。处在东江岸边的下屯村，由于水利设施落后，这里水旱灾患频发，农民深受其害，生活更为悲惨。

与千千万万生不逢时的中国人一样，阿朝自小就品尝了生活的苦涩、艰辛与羞辱。据1915年广州羊城大同印字馆印制的家谱《阮氏家乘》记载，阿朝祖辈几代都是当地较富裕人家。其祖父阮济垣，字惠田，号忍齐，“赐进士出身、山东矿务大臣”，在他61岁寿辰时，有人撰文称颂他“存心谦益，处世温和；富而无骄，待人平恕”，且“恤贫乏，解纷争”，乐于仗义，家产殷实，日子富足。

阿朝父亲阮集仁，字源发，号德如，是阮济垣四子，为“清例贡生”。他待己谨严，思想开明，与兄集梯、集梁、集仪分家后，只靠分到的一部分田产祖业过日子，由于世风没落，家业逐渐破落。为图生计，阮集仁便在村边开设了一间经营柴炭竹米兼磨豆腐的“洪亨”小店，并养些肉猪惨淡经营。后经营不善，入不敷出；加上人口繁衍，家境日趋维艰，有时还要向亲友借债赎粮，以接济度日。

阮集仁共生五子一女，其中长子阮熙慈和三子阮熙心，结婚成家后便另立门户分开生活；次子阮熙名，不满3岁便得急病夭折。排行老四的阿朝，在５岁和7岁时，小弟阮熙中、小妹阮苑霞先后出生。阿朝与父母、弟妹相依为命，过着十分清苦的日子。

阿朝自小天资聪颖，四五岁时，家人教他认数识字，他很快就能记住；人家讲给他听的故事，他马上可以复述他人。六七岁时，除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外，他还经常帮助母亲看管弟妹，或到父亲摆卖的小摊上，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杂活。

族中长辈及邻居们，都非常喜欢这个秀气懂事的阿朝。村里小伙伴们，也都喜欢找大塘面屋的阿朝玩，大家一起捉迷藏、做游戏、讲故事，在欢声笑语中打发着艰难的日子。

就这样，阿朝在家人和族中长辈们的呵护下，与弟妹和小伙伴们一起，犹如一棵小草，在贫瘠环境中，一天天成长起来。

“洪亨”小塾屋

1904年春，阿朝祖父阮济垣为了阮家后代将来能功成名就，出资在“洪亨”小店增设了几张桌椅，以较丰厚的报酬，从河源县城聘请了一位私塾先生，对阿朝及两个哥哥进行启蒙教育。从此，阿朝父亲这间做小生意的“洪亨”小店，便成了阿朝兄弟几个进行启蒙教育的“洪亨”小塾屋。

这一年，阿朝还不足6岁。但求知欲望强烈的他，上课细心听讲，课后认真背诵，每门功课均得优秀，毛笔字也写得比哥哥们好，深得先生赞许和哥哥们称羡。

“洪亨”小塾屋的塾师黄树梧先生，是个科场失意的秀才，要求学生十分严苛。小塾屋学习内容以识字、写字为主，课本先读《三字经》《千字文》《千家诗》《百家姓》和《增广贤文》《四言杂志》等，后读《秋水轩尺牍》《幼学故事琼林》《古文评注》《左传句解》等。他教学古文，诵读诗书，很是认真卖力。

阿朝是从聆听先生诵读“人之初，性本善”和“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开始接受启蒙教育的。先生觉得这个叫阿朝的孩子清秀灵慧，很讨人喜爱，逐渐也教他一些“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和“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之类的古诗名句。

阿朝跟着先生，与两个哥哥一起，用心地读，刻苦地背。他先是抄书、写字、默写，接着造句、联对、作文和书信，再旁及礼俗和应用写作，十分用功。特别一提的是，阿朝十分喜欢跟着先生摇头晃脑，高声诵读古诗名篇，琅琅读书声，从“洪亨”小塾屋窗口，传出很远很远。

半年之后，阮氏家族中的其他叔伯长辈，也都请求将子弟送来“洪亨”小塾屋一起读书。阿朝祖父阮济垣与阿朝父亲阮集仁商量，决定将原小塾屋的家什该挪的挪、该修的修，并在此基础上，再续添了一些课桌椅凳，将原“洪亨”小塾屋正式改称为“洪亨”塾屋。能让族人子弟都来读书的，在下屯也仅有“洪亨”塾屋这一家。从此，“洪亨”塾屋也改由阮益三执教。

阮益三虽为穷秀才出身，但他憎恨权贵，怜贫惜弱。他出来教书，只想让阮氏家族后辈都能有所出息，在酬劳方面并没什么过高要求。另外，他一改前任塾师黄树梧老先生严肃有余、活泼不够的教风，课堂上教学谨严又循循善诱，课余还与学生们一起捉迷藏和做游戏，深受阿朝等小伙伴们的喜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