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院落溶溶月
作者:黄祥礼
总有一树梨花,在我的记忆里明艳着。
那梨树,生在温婶的家门前。之所以说生,是因为,在村里很少有人会特意去种梨树。所以我在心里猜想,温婶家的梨树,应该是哪个淘气的孩子吃了梨吐出核随意扔在地上生长出来的。
从早到晚,我日日都会从温婶家门前走过,于是我便有日日观赏梨树的“恩宠”。这样的“恩宠”让我心头为之雀跃。梨树何时长出喜人的新芽,我知道;梨树的枝头何时飞过几只麻雀,我知道;下过大雨,梨树的叶子覆满透亮的雨滴,我知道;梨花盛开,铺天盖地的洁白缀满枝头,我知道;梨树长出新鲜的果子压住枝头,我知道。许是因为年少,对事物总怀有好奇之心,我虽然日日看梨树,却从不觉得腻。
温婶家的梨花,不管平日里,我跟同龄人如何对它“千呼万唤”,如何对它抛洒喜爱的眼神,它都淡定得很。只有到它开花的时节,它才愿意用那满树的洁白跟世人打招呼。想来也是,植物的生长都是按季节进行,不紧也不慢,这一点,它比人类不知道清醒多少。古人在文字里用“梨花风起正清明”来描写梨花盛开的时节。想想,这样也很好。人生嘛,再清汤寡水的日子心里也要有点期盼才好,生活才会觉得更有滋味。就如那梨花,倘若一年四季都可以开花,倒会让人少了很多的期盼及惊喜。
温婶与那一树的梨花,就像一把神秘的钥匙,开启了我对生活之美的探索及发现。
简单的一根蓝色头绳,非常诗意地别在后脑勺上,别住那一头乌黑的长头发;圆润的脸庞,透露着无以言说的亲和力;眉毛弯弯,温婶笑起来时,眉角便有浅浅的弧线。温婶的五官,即使放在现在,也是非常符合大众审美的。温婶不但长得养眼,更懂得捯饬自己。不管生活多忙,她的衣服很少有起褶皱的现象。她给人的感觉永远是得体的、大方的、从容的、明媚的,也是赏心悦目的。
皎洁的月光挂在天上,发出的光芒,用“一泻千里”形容应该最贴切了。夜色像一瓶打翻的牛奶,温柔地沐浴着整个村庄。我上完夜自修课回家,从温婶家门前走过,温婶与先生正在聊天。他们坐在竹凳子上,不紧不慢地说着话,唠的都是家长里短,说话却是极其轻柔的,轻柔得犹如一朵花,可以掐出水来,一点都看不出他们已经是结婚几十年的夫妻。温婶家门前的梨花开得正盛,明艳艳的白,摇曳生姿,一朵又一朵地缀在枝头,叶子已经是极少的了,只剩下一树的洁白,不管是远看还是近看,都有种圣洁的美。温婶一边悠闲地说着话,一边抚摸着身上的连衣裙,她所抚摸之处,落有梨花朵朵。她用手弹着落在连衣裙上的梨花,那姿势、那神态就像慈爱的母亲与调皮的孩子在玩耍。
我痴痴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静静地听着他们对话,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去形容心里的愉悦及美带给我的感动。只觉得我被那种强烈的美,深深地震撼了。梨花的清香,淡淡的、酥酥的,在风中夹杂着月色,向我扑来,耳畔边还有温婶与先生的温柔对话,眼前却是温婶穿着浅白的连衣裙,在夜色中明媚动人的身影……
成年以后,我无意中读到宋代晏殊描写梨花的句子“梨花院落溶溶月”,那是一幅无与伦比的画面,梨花在院落尽情地开着,月色袭裹着满树的洁白梨花,有种别致的美及风情。我想这就是当年那树艳丽的梨花、那个动人的温婶、那美好的月色带给我的感动。
时光溜得太快,那个明媚动人的温婶早已经故去。温婶家的房子已经塌了,后辈也早已经去了城里生活,远离了村子。唯有她家门前的梨树,依旧风雨不停地生长。梨树老了,树枝开始凋落;结实的树干开始干瘪,变得瘦瘦的。唯有那一树的梨花,每年都袭着一身白裙,在花开的时节出席。
又是梨花盛开的时节,我的眼前呈现出满树明艳的梨花映衬在空中的画面,心里有一种感动掠过,暖暖的。此时,露水是梨花的,雨滴是梨花的,吹过的风也是梨花的,枝头飞过的鸟儿唱的歌是给梨花的,孩子的纯真笑脸是给梨花的,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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