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包丽芳

一直很少回家的男人那天深夜回家了，坐在客厅里一直咳嗽，咳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女人看不过眼，就跟他说：“早就跟你说了，要去医院看看，这都咳了几个月了，不但没好转，还越来越严重了，这病能自己熬好就不用建医院了。”男人说：“我已约好了医生，明天去住院。”“现在去吧。”“不用。”说服不了他，女人就自己先睡了。男人一直在咳，坐卧不安，大口大口喘气。看他确实难受，女人就自己收拾住院用的东西，穿好衣服，强行拉他去医院，那时已是凌晨三点了。

到了急诊，医生马上给他上了吸氧机。全身检查，原来，男人已是下肢浮肿，几天没拉尿，两周没合眼了。医生说，再不来就有性命危险了。马上用药打针促使排尿，上各种仪器，嘱咐他不能下床。按医生的经验，结合他之前几次住院的病历，医生判断他是高血压、糖尿病并发症，导致心脏有问题，具体结果要等明天检查报告出来才能确诊，并立马下发了病危通知书。女人惊出一身冷汗，好在及时强行拉他来医院。

安顿下来，看着他吊着点滴沉沉入睡，女人内心五味杂陈。

结婚几十年了，一直两地分居，不知道他是真的工作忙还是另有原因，家里老少都是女人在操持。都是体面的人，女人一直没跟他计较过，总是用心维护着家和他。

住院一周，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女人端茶倒水，细心伺候着。每天晚上，女人都要到医院小卖部买新鲜的水果给他吃。几次买水果回来，都看到他急急挂断正在讲的电话，女人问：“单位有急事需要你吗？”“没有，一个朋友的电话。”男人答。

住院第十天，病情稍稳定。医生查房时对他们说：“心脏有问题，要做造影，看是否需要放支架，你们商量一下，可以在我们医院做，也可以去省城大医院做。”瘦了一圈的女人眉头紧锁，望着男人等他拿主意。男人说：“我自有安排，明天出院。”

晚上，女人照例下楼买他爱吃的水果。到了一楼才发现忘了戴口罩，女人折返回去拿口罩，发现刚出门时走得急，忘了替他带上门。刚到门口就听到他在讲语音电话：“宝贝要听妈妈的话哦，爸爸明天就出院了，爸爸回去要检查你的作文哦。”电话那头传来清脆的童声：“爸爸，你好久没回家了，你回来带我和哥哥去打篮球。”“好好好，你听话爸爸就带你们打球。”“你的病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啊？唉，只是要回你们当地住院才能社保报销，不然在大城市就医，条件比你老家强百倍。”电话那头年轻女人嗔怪着。“没事，住了十天，好多了，我都烦死了，早想出院回家了，想你们母子了。”男人温情的声音可是门口杵着的女人从没听到过的。“你一个人在医院吗？”年轻女人问。“黄脸婆出去帮我买水果了。”男人笑着回答。

女人轻轻转身下楼。问小卖部老板娘讨了纸笔，刷刷地写下几行字：那么多年你辛苦了，我一直以为你是忙工作，原来这些年你是忙另一个家。明天上午你自己办出院，下午三点我在民政局等你，结婚证户口本协议书我会带齐，你留在我那里的衣物，我会帮你整理好放在小区保安亭，自己来取，后会无期。——黄脸婆

女人写好信，装进水果袋里，交代小卖部老板娘把水果送到18楼48床，消失在夜色里。

3年后，女人和一个义工团队去一家养老院慰问，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轮椅上，目光呆滞，他已不认得她了。得知他被年轻女人丢弃在养老院里，她时常来探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