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上的苦楝木箱子
作者:朱伟亮
应老母亲的多次叨念,我爬上满是灰尘的砖瓦房土阁楼二楼,去检查一下老房子瓦面的漏水问题,顺便也扫一扫久未清理、布满了蜘蛛网的阁楼。在阁楼的角落里,找出了一个满是尘埃的木箱子,那是当年父亲专门为我定做,给我到镇上读书住宿时用来装衣服和生活用品的木箱子。打开这个已经陈旧了的苦楝木箱子,便同时打开了往昔的无尽记忆。
苦楝树是南方农村里最常见到的植物之一。因其特性比较“贱生”(客家俗语,指植物不挑地方、容易生长之意),既可以作绿化植物为人们遮阴挡雨,又可以用来制作家具,因此很多人家的房前屋后都种植有苦楝树。我家也不例外,当初在建造厨房时,父亲就在厨房后面的斜坡边地上种植了两棵苦楝树。这两棵慢慢长大的苦楝树,与旁边的那丛泥竹子一起,成为我童年时代天然的遮阴纳凉处,也是我年少时放牛回来拴牛休憩和坐在树底下看书的最好去处。
那年暑假,我读完设立在村里的小学后,即将到镇上去读中学了。吃尽了没文化苦头的父母亲很是高兴,他们为自己的儿女能够继续读书感到欣慰。其实,身为农民、一辈子没读过书的父母亲想法很简单朴素,他们就是一心盼望着儿女能多读一点书,能多学一点文化知识,将来步入社会能更好的生存。于是就想方设法、尽他们的最大能力为我到镇上读书准备各种所需的东西。
因为镇上离我家有七八公里远的路程,到镇上读书后就要在学校食宿,不能再像读小学时那样可以每天回家了。父母亲就商量着,无论怎么样都要定做一个木箱子,作为行李箱给我到镇上读书用。其时,村子里可用的木材很少,山上那些能够用来制作家具的松树、杉树等木材都属于集体所有,不准私人随便砍伐使用,要买箱子又因家里实在贫穷买不起。于是父母亲就商量,准备将自家种的苦楝树砍伐下来作为制作箱子的木材。他们专门请来了邻村一个技术最好的木匠师傅,将厨房后面那棵已长成小水桶般粗壮的苦楝树砍伐下来制作木箱子。
经过木匠师傅连续几天的锯、刨、凿、榫和烘干等精雕细琢,一个结实方正的苦楝木箱子终于制作完成。箱子的表面木纹紫红色,用手摸上去很光滑顺手,散发着淡淡的苦楝树木香,箱子的翻盖上还安装上了当时流行的铁皮扣子锁。年少的我很是高兴:我终于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木箱子了,而且还是带锁的,以后我就可以在这个木箱子里锁住自己青春时期的那些小心思、小秘密了。
自此,这个苦楝木箱子便伴随着我的中学生涯。它装着我每周换洗的衣服、装着我住校食用的咸菜罐子、装着我心爱的书籍、装着我读书获得的奖状,装载着我青春时期的点点滴滴和喜怒哀乐……直至后来我考上警校要到省城去读书了,这个苦楝木箱子才没有继续带在身边使用。
从那以后,这个苦楝木箱子便被我搁置在了老家。原本是留下给父母亲装衣服用的,反正放在家里也是闲置着。可是父母亲却把箱子看作贵重物品一般,他们宁愿用旧蛇皮袋来装衣服,也舍不得使用这个箱子装。后来还郑重其事地将这个苦楝木箱子放在了二楼的阁楼上,说这箱子是给我读书用的,以后还要留给我结婚成家时用,可千万不要弄坏了、弄丢了。那时年少无知的我对于父母亲的这种行为总是很不理解,心里也常常很不以为然:这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木箱子而已,何必要搞得这么隆重?箱子里面又没有装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我使用过的一些旧书籍,还有一些笔记本、毕业照片之类的物品,要用这箱子的话,随时将这些物品拿出来就是了。况且离我结婚成家的日子还远着呢,即使以后我长大了要结婚成家,也不一定会再使用这样的苦楝木箱子。可是父母亲还是固执地按照他们自己的想法,将这个苦楝木箱子认真地保管起来,放置在阁楼上,一直到现在。
时光的尘埃慢慢地积淀在这苦楝木箱上,流逝的光阴也慢慢地磨去了木箱子昔日的光泽,箱子里面保存着的那些青春照片也已泛白得模糊不清。曾经将满满的疼与爱都给予了我的父亲已长眠在老家屋后的青山上;操劳了一辈子的老母亲也日渐年迈,却仍然在老家的房子里坚守,一直不肯跟随儿女们搬迁到城里来。
我轻抚着这个已经变得陈旧的苦楝木箱子,那些点点滴滴的过往如放电影般,历历在目,令我感慨,令我泪落。静卧在老家阁楼里已经二十多年的这个苦楝木箱子,不知是否也会和此时的我一样,在深深地怀念着,怀念那些曾经的美好过往,怀念那虽苦犹甜的生活,怀念着当年在阳光下无忧无虑成长的幸福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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