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光,照四方
作者:吴聚平
月光光,照地堂,小时候我家的中秋节是冷清的。
越是这样,父亲越要在这天为孩子们弄点特别的,于是那天的午饭就比平日丰盛许多,午饭过后宣布放假——所有家务、农活都不用我们插手了,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这突然多出来的假期,反而让我们一时无措,不知该干点什么,便早早准备就绪,等候晚上的月亮出来。
晚饭过后,我们开始张罗赏月的一应东西——村里某家摘的柚子、从外婆家带回的“月光饼”(一块白得亮堂的米饼,用饼印子在上面压出嫦娥奔月的图案)以及糖果,把它们摆到木桌上,抬出地堂,再打半盆水端到空地上,等月亮出来。
万事俱备,只欠“月亮”。天黑不久,弟弟就跑到屋后的竹林里察看山头,见山头冒出一点金边,月亮一点一点挣脱山头往上跃,他飞速跑回地堂来报信:“月光出来了!”
地堂被屋子挡住了大半,月亮的投影投到了前面的田野上,田野便蒙上一层光辉。随着月亮越升越高,那层光辉便一点点向我们移过来,一直移到地堂边上。我们每人举着一块月光饼,对着明月照上去,一边围着水盆来回跑,嘴里念着:月光光,照四方,四方斜,掉落耙……此时一轮金黄刚好落在盆底,我们欢呼雀跃,是我们将它“照”下来了。
照完月光,我们便坐在桌前开始吃“月光饼”和柚子。
有一年中秋,母亲从远方捎来一盒月饼,是用铁盒子装的,和纸装月饼相比似乎更高大上。我们可宝贝这盒月饼了,小心翼翼地打开铁盒,几包茶叶袋一样的小物引起了我们的好奇,用手捏捏,硬邦邦且沙沙作响。妹妹问:“这是什么?”我答不上来,但自作聪明地告诉他们,这是某种高级食品调料。为了一尝这神秘之物,作为老大的我首先将小袋分给每人2包,然后扯开口子倒进嘴里。
“好吃吗?”弟弟妹妹看着我。
这调料太奇怪了,什么味道也没有,只有沙沙的异样感。他们见我不说话,也都倒了一点进嘴巴,然后又迫不及待地捋出来。
第二天我们到地堂打扫,发现昨晚扔下的调料包上面印着极小的字体,写着“保鲜剂”,三个人便大笑一场。
再往后的中秋之夜,我喜欢到二伯家去玩。二伯家住村口,客厅里常常是热闹的,围满喝茶的人,桌上毫不例外地摆上切成小块的月饼,而中央的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中央台的晚会。
我到了二伯家就去找晓姊,我喜欢跟在她后面转。她在家呆了一会便要出门的,上家下家去串门。她的嘴巴又甜又巧,大家都叫她“百晓”(百灵鸟)。我们每到一家,那家里的大人和晓姊闲说一会,他们的女儿就从房间出来把晓姊拉了进去唠悄悄话,唠得不过瘾,过一会又起身,连着那家女儿一起,去第三家邀她们的女同学。
一直逛到晚上11点多,我和晓姊便回家去赏月。二伯家赏月与我家在地堂前照月是不一样的,他们更讲究。二伯母在天台上拼了个八仙桌,点上香火,供上茶果和月饼。快到12点时,天上翳云慢慢散开,夜静如水,整个乡村一片漆黑,茫茫大地间独此头上一轮月。人在这时自然就安静下来,凉冷,清醒,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是这天地之间的孑然之身。
这个万籁俱寂的时辰,正是何仙姑下凡的时辰。二伯母点燃几支香,拜了拜,迎接仙姑。这时你再抬头望月,它的周围便会出现彩色光晕,若隐若现。越盯着月亮看,只恍恍惚惚觉得那月亮越挣越大,一圈圈地往外挣脱。
有一年中秋之夜,晓姊用自行车载着我,去探望她住在洞尾村的一位同学,我们在月亮照着的水泥路上一路疾驰,掠过一家家的灯与火,在月光下的乡村一直向前、向前。
正如那时岁月,风一样,梦境一般,倏忽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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