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伟亮

一阵凉凉的秋风吹过，河畔滩涂上的那一丛芦苇便随着秋风摇曳起来，蓬松的芦苇花儿轻柔地飘荡在凉风中，如同舞女们正在施展长袖舞蹈着，是那么的优美，那么的迷人，如磁铁般吸引着行人的眼光，再匆忙的行人也会为之驻足瞄上一眼，或者由衷地赞叹一番。这景象或许就是那传唱了千年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之美丽景象吧！只是此时此刻的芦苇早已抽了穗，结出了朵朵淡黄色的芦苇花，秀直的芦苇秆儿也因历经风雨沧桑的洗礼而不再青翠如昔了。

在世俗眼中，芦苇只是贱生在野外河畔滩涂处的一种野生植物而已，并非什么珍贵物种，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在平时根本就很少人去理会它、顾及它，它只是很普通的一种植物，和郊外其他野花野草一般，在四季轮回的自然界中自生自灭着，独自开花，独自凋零。只有在农村人眼中，芦苇才能体现出它特殊的实用价值和非凡的作用。在春天，芦苇的嫩芽可以作为一种鲜美的野菜充实农人的餐桌，或被顽童们作为天然零食聊以解馋。到了夏天，葳蕤生长的大片芦苇丛则是村里小伙伴们的欢乐天堂，可以钻进芦苇丛中去掏鸟窝、或趴在芦苇丛的浅水里摸鱼捉虾抓螃蟹，还可以将牛羊赶进芦苇丛里吃草。兴之所至时，有的小伙伴还会顺手摘下几片嫩绿肥厚的芦苇叶吹奏起父亲或爷爷教会的悠扬牧歌，歌声飘飘洒洒地回荡在芦苇丛四周，音如天籁，粗犷悠远。到了秋天，芦苇花开，飘扬成荡，随风摇曳，勤劳的人们就可以从大片大片的芦苇荡中采摘下一串串淡黄色的带柄芦苇花儿带回家去，交给母亲或老祖母用手工编织成经济实用的土扫把（村里人俗称为“芒花扫帚”）或盛农作物的芦苇藤篓子……

在热闹繁华的都市里，虽然也会有绕城而过的各种大江小河，然而那江河之畔，早已被人们用钢筋水泥或大理石修筑成了现代化平坦整洁的人行步道或机动车道。河畔四周除了人工种植的绿化树之外，不要说芦苇，就连小小的杂草都难以立足生长了。若想再次看到成片的芦苇丛和淡黄的芦苇花，就只能去到城外郊野或走进乡村河渠里去找寻了。

眼下的这处芦苇丛，我是在城郊几公里外的一处河畔里看到的，不知这芦苇是何时开始在这处生长成丛，也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霜雨露。当我驾车经过这处河段时，因为天气凉爽，我并没有开汽车空调，只打开了车窗吹自然风，无意间抬头向车窗外望去，一下子就看到了河畔这一片面积不算很大的芦苇丛。那茂盛而笔直的芦苇秆挨挨挤挤地成丛生长在河畔里，苇秆上的淡黄色芦苇花儿蓬蓬松松的，正在枝头上轻轻地摇曳着，像是在迎风舞蹈，又像在与路过的风儿打着招呼，用摇曳的舞姿展示着它的妩媚和美丽。这偶然遇上的芦苇丛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停下了车，不由自主地向这处芦苇丛走过去，想去亲近它、欣赏它、抚摸它，像小时候那样钻进芦苇丛中，顺手采摘下几株长长秆子的芦苇花儿迎着秋风奔跑戏耍，让一朵朵小小的芦苇花儿随风飘向空中，飘向遥远的远方。可是我并没有走进芦苇丛去，更没有动手去采摘芦苇花，不仅是因为芦苇丛与河堤之间的距离远落差大很难爬下去，更主要的是我不想随意去破坏这芦苇的静谧，我只是想看一看那久违了的芦苇，看一看那飘荡的芦苇花儿。于是，我就在河畔之上静静地与这芦苇丛相互对望、相互凝视着，似一对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般，心有灵犀，却无须多言。

凝神发呆间，几只不知名的灰色鸟儿从远处向着芦苇丛飞了过来，想必这里有它们温暖的家吧！此刻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但也是快接近黄昏了。夕阳下的这处芦苇丛静悄悄的，只有风儿吹过芦苇荡引发的轻微沙沙声，和那偶尔传来的零星鸟鸣声，而脚下的河水却是波平浪静、静默无声，就连活跃游动的鱼儿也已经沉入水底各自归家去了。眺望四周，远处河水茫茫，身旁芦苇飘荡，内心恍然间便生出一种“醉后不知天在水”的缥缈感觉。待再细看时，夕阳已慢慢地沉入到了山的那一边，只留下一丝丝金黄色的光芒从天际间飘落下来，飘洒在大地之上，飘洒在平静的河面，飘洒在这片萧索的芦苇丛中。秋风萧萧，芦苇飘荡，似乎是要告诉我：天已晚，该启程归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