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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九岭山里

真正的海拔在苍茫中平平仄仄

黄昏深了之后,夕阳就把山峰的影子推倒在田亩上,让父亲用晚归丈量山的海拔。

在山的海拔上,父亲的影子,也被夕阳推倒,胖大的影子,一直对父亲摇头摆尾的狗,站在了父亲的海拔上。

在九岭山里,到处都是海拔,路边的野花,在蚂蚁眼里比山还高。青蛙蹦得再高,水田里的稻禾,也是够不着的仰望。

山脉顶上,人类从来只是过客。真正的海拔在苍茫中平平仄仄,好像是理性的,又仿佛有不可把握的虚幻。

山里的方圆娘心中有数

村道上,那个赶路的人,模仿本地乡音,模仿得笨嘴拙舌,打问前面的意境。

娘弯腰在路边的菜园里,正跟瓜菜八卦着八卦,听到问路抬起头来,感觉头上的苍穹,更亮了。

山里的方圆,都在娘心中有数,脉络清晰,给谁指路,都能指出捷径。那些误入了的歧途,在娘的面前,都可以拐弯。

在九岭山里,娘任意一个动作,都是劳碌命。指路的姿势很诗意,走路的背影,已经显得老态。

萤火虫想看一看娘梦些什么事情

娘入梦之后,风从九岭山的夜上过,借村头老树发出声音,那声音厚道,仿佛是喊娘的名字,人听不清楚,狗听清楚了。

狗冲着树叫,叫得树的影子摇摇晃晃,树不懂狗的意思,在九岭山里,狗跟树沟通不多。狗平常的日子只跟野花交往,跟彩翼的蝴蝶嬉戏。

在九岭山,蝴蝶其实也是会飞的风流,她们在光天化日之下恩爱,演绎了很多经典,一到夜晚,就隐约到暗处,不想惹出风月。

狗不叫了的时候,萤火虫点起小小的念想,到娘的梦里去闪烁。它们知道娘一生俭省,梦中从不点灯,想看一看娘在梦里,梦些什么事情。

娘仿佛听得懂树上的鸟语

一只鸟从林子来到村子,在门前的树上搭起鸟窝。娘打树下走过,树上的鸟儿上赶着跟她套近乎,想拉关系。

娘仿佛懂得鸟语,每次鸟叽叽喳喳讨好,娘都笑得满脸慈祥。娘嘱咐身边的狗,要对鸟好一些,狗答应得摇头摆尾。

后来,树上的鸟成了一窝鸟,娘从树下走过,它们叽叽喳喳,绕着娘的前后左右飞。娘脸上的慈祥,就更加深刻。

娘叮嘱养鸟的那些树,把叶子绿得更浓一些,把树荫养得更胖一些。娘的方言,那些老树仿佛也听得懂,对着娘频频点头。

乌鸦把雨当成了造化

雨没打商量,就从山坳那边过来了,匆匆忙忙的,把山里的意境弄得乱七八糟,弄出一派朦胧。

鸭子跟着牛羊,往村子里跑。父亲从农田上抬起头,叫娘赶紧回家,在山里,人跑不过雨,那些禽兽,也跑不过雨。

瓜菜不跑,稻禾不跑,田头上的稻草人也不跑。它们要守着农田,守到收成胖起来。

乌鸦索性在雨里淋,想把身上的黑洗掉。在九岭山里,它们被黑了很久了,没有谁愿意帮它们洗白。它们不躲雨,把雨当成了造化。

那些乡愁在暗处隐隐发慌

鸟将黄昏驮进山里,刚好夕阳下山,把黄昏赶往村子,自己爬到鸟翼上,往山坳那边去了。

你站在炊烟下,向着夕阳落去的方向望,望了半天,只望见苍茫越来越胖,胖到让人恐慌。

月亮出来还要等很久,此刻的村子朦朦胧胧,背景也朦朦胧胧,什么都看不清楚。就连河流,也不敢发出声音。

那些叫乡愁的东西,在暗处隐隐约约。它们知道夜已经来了,没有什么事了,开始慢慢露出头来。

村子边上那条弯了千年的土路

晚春时节,谁家的鸭子吃饱了野食,大摇大摆走过,喊一声,两边田里女人们就抬起头来。

天上的太阳比鸭子更爱显摆,胆子更肥,在云丛中横着走。把那些云朵一片片撞开,虚幻出很多人间世相。

村头的树上,几只鸟隐在枝叶间,看见没人就偷偷飞几圈。它们的羽毛太过耀眼了,在九岭山里,它们的飞翔是危险的,不飞,也有危险。

那条弯了千年的土路,仿佛非常驿道,在道上过往的人,有的从来的地界来,有的往去的方向去。

作者:川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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