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电影
乡村有味,乡村的味土得掉渣,却是原生的,独具魅力,譬如乡村电影,是那个年代一道诱人的风景。
我的孩提时代物资匮乏,生活窘迫,更谈不上精神文化生活,唯一的文化大餐就是电影,电影像一条无形的河流,澎湃在乡村的古老血脉中。
“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尽管是布谷声声、牧童横笛的农忙时节,晚霞刚刚抹红了西山顶,就有人奔走相告:“电影来了,电影来了。”安静的村庄迅速躁动起来,女人们立马系围裙,劈柴烧灶,一缕缕蓝色炊烟,从高高的烟囱上飘然而出,在杂树生花的村庄上空,形成薄纱似的烟岚;于是唤鸡、吆猪、犬吠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也有人呵斥着孩童:“你哭,你不听话,晚上就甭看电影了。”于是好哭的孩子破涕为笑,自顾自欢快地玩去了;而在村外的田野上,一弯弯青白相间的水田里,勤劳的插秧人,正在弯腰弓背插秧,有人催促:“快栽,电影来了。”插秧人听见了,一阵莫名的兴奋,沾满泥浆的手愈加利落,如蜻蜓点水,一行行青翠的秧苗,栽成大地的诗行。有些人甚至不等将剩下的秧苗栽完,就匆匆忙忙地洗脚上岸了,只因为电影,那个在一块白布上演绎着枪林弹雨、喜怒哀乐与人间恩怨的电影,让一身泥水的庄户人忘记了疲劳,享受到快乐。
此时,残阳如血,村庄人声鼎沸,村前广场上早已排满了板凳、椅子、竹凉床,孩子们窜来窜去,放映员正在熟练地悬挂着布幕,调试着放映机。天完全黑下来了,电影正式放映,银幕上,“中国人民解放军八一电影制片厂”字样赫然入目,一颗硕大而鲜红的五角星闪烁着万道光芒,雄浑的音乐穿越山村的夜空。宽大的银幕下,一群黑鸦鸦的人头,人们悬着的心吊在嗓子眼儿,忽然有人猫着腰从镜头前穿了过去,巨大的头影在布幕上晃动,立马有人训斥:“这是哪个挨千刀的。”这时,《地道战》放得正酣,鬼子正在“嘎啦格格”的,“啪”一声停电了,乌麻麻一片,人群立刻骚动起来,有人咳嗽,有人不安,有人疑问。在一阵烦躁不安、焦急的等待中,“啪”一声来电了,人们欢呼,一大批鬼子已被八路军、民兵小队消灭在神出鬼没的地道战中。
我的小脚奶奶,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总是最早到达,夏天背一把磨得光溜溜的竹靠椅,摇一把旧蒲扇,占据有利地形;冬天,我和几个兄弟早早地帮她把火桶(一种木制的取暖桶)抬到广场上。有时,电影正有滋有味地放着,突然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没有人离开,尽管一身湿漉;有时突然卡机了,或胶片断了,所有人引颈翘望,屏声静气,放映员不慌不忙,总会心平气和地告诉大家:“别急,很快就会好的。”
那时的人,对电影(先是黑白,后是彩色)的喜爱到了痴迷和废寝忘食的程度,周边的村庄,一旦晚上放电影,无论阴晴雨雪、无论远近,甚至顾不上吃晚饭,饿着肚子,一律前往。
物是人非,岁月蹉跎。如今,在乡村,电影已不再稀奇,不再弥足珍贵,甚至,渐行渐远。
可是,那印刻于记忆深处的乡村电影,却成了几代人甜美的回味,成了我无法抹去的乡愁。
作者: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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