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一心仪之地，静听山水之声，乃人生一大快乐之事。炎炎夏日，寻一幽静之处，静享之，岂不美哉？时近傍晚，暮色未临，刚停好车，忽听阵阵水声传来，循声而至一河，乃埔前河，河虽不大，然水声潺潺，亦悦耳矣。

初见埔前河，我甚感惊讶，从没有想到，在这里有这样的一条小河，感觉满目都是惊喜，满眼都是有趣，竟然有些眼花缭乱之感。水声潺潺，是那么的纯粹，那么的自然，有如天籁之音，仿佛不带一丁点儿人间的烟火气儿。更惊喜于宽宽窄窄的河床，胖的石块、瘦的石条、圆的鹅卵石、方的石墩，看似横七竖八地随意落在水中，仔细一瞧，却好像又是它就应该在那个位置待着，远之一厘则太散，近之一分则太挤，总之让你惊叹一切都是神来之笔。

一

上善若水，水润万物而不语，水击河石，卷起千层雪，其泠泠作响，或呜咽，或流畅，或激昂，或奋进，有着东江河边浪淘沙似的浑厚大音，也有小桥流水似的温婉细柔。我望望河流，脱掉鞋袜，忍不住跨入其中，深一脚浅一脚，从这块石头跨过，那块石头跳落，于高低起伏间，兴趣盎然。或蹲下来，摸摸这块，探探那块，河石或调皮如顽童，或沧桑如老者，任水流湍急缓慢，它亦岿然不动。

我很想拾一块石头带回去，却又怕它待在人烟嘈杂的都市、逼仄的钢筋水泥房里失去了天然的灵气，它们是自然的骄子，汲取山川日月精华，离开了这河流的滋润，或许它们就失去了自然的本色。

二

玩累了，我坐在一块被水冲洗得干干净净的大石头上歇歇脚，山也静来水也清，人感觉很舒服。我喜欢这种意境，喜欢听这潺潺的水声，喜欢这风吹脸上凉凉的感觉。看山林层林尽染，倒映水中，波光鳞鳞，水草葱郁，其间鱼儿游来游去，时不时有鱼儿翻身跃出水面，无忧又无虑。观鱼而不羡鱼，鱼乐我亦乐，时光就这样静静流逝，斯者如逝夫，不舍昼夜。观山观水，自然乐在其中，这山、这水就在我心中，或许放手即拥有了全部。

河流潺潺永向前。小溪、小溪，你要到哪里去？我要流到江河里。江河、江河，你要到哪里去，我要流到大海里……想起上小学时读过的课文，更想起了在家乡的小溪边，少年的我是不是也这样沉思过，也这样问过。观者自得其乐，时人不识余之乐，问其乐何乐。看那清澈的河中漂浮着一丛丛水草，它们有些团团而聚，有些一撮撮挤在石缝间，如绿色的精灵在游曳，深浅暗淡相映成趣，成为鱼儿游玩的天堂。我想起了幼时，更想起了家乡岁月，哟，这四十多年的光阴过去，这河流里的水草，是否依然是过去的模样。我轻轻掬一捧在手，细细赏鉴一番，又慢慢把它们放回水中，生怕惊扰了它们的梦。也许我就是这样一条鱼，在家乡的河流里游来游去，我亦愿是家乡河里的一丛水草，徜徉在家乡母亲河的怀里。

三

我沉醉在山水间，“咕咕”，远处传来一两声布谷鸟叫声，才发觉已在水边坐了许久。这布谷鸟的叫声，宛如家乡一样，那是在催我回乡的呼唤声吗？忽觉眼眶湿湿的，脸上也湿湿的，用手一抹，原来是雨滴，不知何时已是细雨朦胧，忙寻一处桥底避雨。整条埔前河一时隐在雨幕之中，宛如仙境。夏天的雨也许就是这样，未见电闪雷鸣，然海上起台风，新雨时不时不约而至。听雨打芭蕉，也未尝不是一件乐事。芭蕉郁葱，绿竹也含笑，我贪看烟雨朦朦，心旷神怡如雨涤心灵，不觉有些兴奋，仿佛对范仲淹《岳阳楼记》中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有着更深刻的理解。

雨停，我走出桥洞，踏上岸边亲水步道。黄昏已为雨后的埔前河披上了梦幻色的纱衣，空气亦格外清新，无不让人想置身其中。早前，经过小流域整治，埔前河两岸成为有山、有水、有人文、有产业的特色风景带。亲水步道沿河而建，也成为当地人休闲的好去处。不远处，村妇带着孩子在砌好的石阶上戏水，好一幅田园风光和谐图。

四

时值伏天，暑气正浓。埔前河澄净得同镜子一般，那山林的倒影映在水里，显得明明白白，那民舍树木，格外光彩。隔着溪流，我眺望对岸，对岸草木葱茏，彼时，一阵风起，惊起一两只白鹭，扑棱而出，展翅飞翔，羽翼光洁透亮如羽扇般轻盈，伴随着数声清脆的鸣叫，如仙乐般敲打耳膜，落入淡淡的光芒中，仿佛是嵌入自然的一帧画，毫无违和感。我傻傻地停留在那，翘首，偷乐。蓦然回首，岸边，一枯木在水中泡得结结实实，一看便是作盆景的好材料，我像个主人似的拾起，更乐。

“喳喳”，正在观赏不绝，忽听头顶传来一两声鸟鸣声。我循声抬头，入眼之处，皆是密密匝匝的枝叶，任凭你脑壳抬得老高感觉轻痛，眼睛望着树梢已然发酸，想从光线斑驳的树叶间找出一两只欢唱的小鸟来，无疑是一种奢望，只有那潺潺的水和凉凉的风。一处河流，爱它水清，爱它山静，每每到此，心里总有种清澈无比的感觉，神游天地之外，一坐数小时，每每忘归。“绿杨芳草春风岸，高卧横眠得自由”，也许就是这种境界。

山村路灯已亮，已是万家灯火，水声依然潺潺不绝，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何忍离去，这就是埔前河带给我心灵的触动，这也许就是河源的一种魅力吧！

作者：张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