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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欢的形状

曾看到这样一段话:人生的长度,长不过春夏秋冬;人生的宽度,宽不过南北西东;人生的高度,高不过蓝天白云;人生的无常,无非是悲欢离合。

这话是说得很透,也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心坎上,不痛,却教人无端地怔住了。我于是搁下书,走到窗边,想看看那被说尽了的人生,究竟是怎样一副形貌。

窗外的天,是那种被秋雨洗刷过后、干干净净的蓝,澄澈得像一块巨大、冰冷的琉璃。几朵白云,漫不经心地浮着,是世上最逍遥的过客。它们那样高,高得全然不理会人间的尺短寸长。我们一生汲汲营营,所奋力攀爬的,那些名利、梦想,垒起来,能触到哪一片云丝的衣角呢?怕也只是枉然。人生的高,原来一早便被这天定了界限,我们只是在它无垠的底里,做着有限的梦罢了。

目光收回来,落在院墙根下。那里,一株老树正不紧不慢地落着叶。春夏的繁华,它算是淋漓尽致地挥霍过了,如今只剩些疏疏朗朗的枝干,像一幅删繁就简的素描。一片叶子,打着旋儿,悠悠地、不情愿地,落在地上。它这一生,从萌发到飘零,所走过的路程,也不过是从树梢到地面的几尺距离。这便是长度了,被季节严格地规定着,逃不脱,也挣不破。我们总嫌一生太长,磨难太多,可若真拿去与这无言的天地一比,又顿觉短得令人心慌,仿佛才刚看清它的轮廓,幕布便要落下了。

至于宽度呢?我望向远方,目力所及,是鳞次栉比的屋脊,是蜿蜒至天际的马路。我想象着路的尽头,是海,海的那边,是更广大的陆地。南北西东,这便是一切空间的全部了。我们自诩为万物之灵长,可以乘长风,破万里浪,足迹似乎能踏遍这颗星球的每个角落。然而,我们终其一生,真正能拥有的,不过是脚下立锥的一小块土地;真正能看尽的,不过是窗前这一方被建筑切割过的风景。那更广阔的天地,于我们而言,只是一张遥远的地图,一些他人的见闻。人生的宽,原来不过是一方精心构筑的“樊篱”,我们自以为的纵横驰骋,不过是这“界”内一场略显宏大的辗转罢了。

高也高不得,长也长不得,宽也宽不得——这被框定的人生,其全部的滋味,便都浓缩在那最后一句里了:“人生的无常,无非是悲欢离合。”

这“无非”二字,说得何等淡然,又何等苍凉。它将那漫天呼啸的感慨,都化作了檐间一滴清冷的雨。可不是么?剥去一切浮华的修饰,人生的内核,不就是这几样东西的交替与轮回么?

“悲”是有重量的,它来时,心便像浸透了水的棉絮,沉沉地向下坠,让你觉得那秋日的蓝天也似一块铅板,那辽阔的东西南北都成了无处可逃的荒漠。而“欢”呢,它是轻的,是羽毛,是彩虹,是夏日冰碎的叮咚,它让你想飞,想歌,觉得天地霎时开阔,一切都可爱可亲。可它又是倏忽的,你才刚要展颜,它已从你眉梢眼角悄悄溜走了。

至于“离合”,那便是这悲欢的形骸了。没有离,哪来重逢的欢欣?没有合,又怎衬得出别散的凄楚?它们是一对孪生的影子,永远相随。我想起童年时一个极要好的伙伴,那时我们形影不离,一同上学,一同在田埂上追逐蜻蜓,以为这样的日子会直到地老天荒。后来他家搬走了,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城市去。送别的那天,我哭得撕心裂肺,觉得自己的世界缺了一角。那是我第一次尝到“离”的滋味,是那样一种尖锐的、具体的痛。许多年过去了,我们早已在各自的人生轨道上运行,偶尔在梦里,还会见到那个在田埂上奔跑、模糊的影子。这便是“合”留下的、一点温柔的余烬,一点供你在“离”的寒夜里用以取暖的、微弱的星火。

这么一想,心里反倒生出一种奇异的平静来。既然飞不到云外去,那便安心在树下坐坐;既然走不尽天涯路,那便细心欣赏眼前的苔痕草色;既然逃不脱春夏秋冬的轮回,那便珍惜每一缕风,每一片雪。而那悲欢离合,既然是无常的常态,那么,悲来时,便让它沉沉地压着,知道它总有泄去的一日;欢来时,便让它轻轻地托着,晓得它终有消散的一刻。离时,且珍藏那美好的记忆;合时,便倾尽满腔的真诚。

窗外的光景渐渐暗了下去,那原先明净的蓝天,此刻染上了晚霞的胭脂,又渐渐褪为一片温柔的、鸽子灰的暮色。白云不见了,大约是回了家。远近的灯火,一盏一盏,次第亮了起来,在渐浓的夜色里,像一颗颗跳动的心脏。每一盏灯下,大抵都上演着一幕幕悲欢离合的、小小的戏剧吧。

我离开窗边,屋里已是黑黢黢的了。我没有立刻去开灯,只在暗里坐着,觉得这被限定了长、宽、高的人生,因了这无穷无尽的悲欢离合,反倒有了一种充实的、可以触摸的质地。它不虚空,也不宏大,只是如此这般,真切地,在每一次呼吸里,完成着它自己。

作者:刘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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