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城市
一
风裹着一丁点桂花的香,悄悄吹过这个城市,昭示着秋日的来临。公园角落的乌桕树,叶子正一点点褪去深绿,边缘染出浅浅的绯红,像被岁月吻过的痕迹。它不似春日草木那般急切,神定气闲、从从容容地换着衣裳,它很清楚,成熟从不是匆忙的蜕变。
城市依然绿,樟树的叶片还泛着油亮的光泽,与乌桕的浅红相映。隐藏的秋意在写字楼的玻璃反光里,在早晚微凉的风里,在糖炒栗子的香味里,在夏的日长夜短渐渐转为日夜相近里。
这个城市的秋总是十分低调,从不轻易显露自己,但清早的落叶大方地展示着它自然老去的美。一只麻雀落在栾树枝头,啄食着裂开的蒴果,清脆的叫声划破城市的喧嚣,却又很快被车流声淹没。
城市的呼吸,在热闹与寂静之间起伏,在秋意渐浓的时光里不急不缓。
二
盛开着粉黛子的白鹭岛大概是这个城市里最柔软的角落。人们举着相机而来,快门声此起彼伏,想把这份温柔定格。粉黛子却不在意,依旧在风里轻轻摇晃,任花瓣簌簌飘落。它知道,美好从不是永恒的停留。你看秋日的阳光,再温暖也会西沉;岸边的芦苇,再蓬松也会被秋风染成灰白。
芦苇丛在白鹭岛的边缘摇曳,细长的茎秆顶着蓬松的芦花,风一吹,白色的花絮随风飘散,一些便飞向粉黛子丛。同样,风掠过花丛,也将粉色的花瓣带往芦苇丛。粉与白温柔相拥。
不远处,相拥的那对年轻人,牵着手的那对婆孙,他们也是温柔的粉与白。
这个城市的秋,不只有萧瑟,更有温柔。
三
栾树的果实挂满枝头,像一串串小小的灯笼,橙红与淡绿交织,在秋风里轻轻晃动。间隔着栾树,路旁仅有的几棵梧桐树下,落叶已堆了半尺高,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那是秋日独有的旋律。
栾树和梧桐树和谐相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它们共同看着车辆来来往往,看着行人行色匆匆,见证着这个城市的变迁。
有人说城市的树是孤独的,被困在水泥格子里,没有山野草木的自由。可栾树和梧桐树大约并不这么想。它们把孤独酿成坚韧,在车水马龙间活出自己的姿态——栾树用橙红的果实装点城市,梧桐用金黄的叶子铺就诗意。它们都懂得,真正的自由从不是随心所欲的生长,而是在有限的空间里,活出无限的生命力。
秋风拂过,栾树的叶子轻轻飘落,梧桐的叶片也打着旋儿下坠,但那不是凋零的叹息,而是对生命轮回的坦然,是把自己的养分还给土壤,为来年的新生积蓄力量。
四
秋日的城市,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深夜还在加班的人对着电脑屏幕,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眼神里有疲惫也有坚定——此时,一杯咖啡或一杯热茶,都可以是秋夜里的慰藉;少有人问津的小民宿,仍有人天天扫着落叶,保持清爽干净,让昏黄的光温暖微凉的夜;公园的长椅上,老人坐着晒太阳,手里握着一本翻旧的书,书页间夹着一片干枯的枫叶,那是何年何月留下的印记,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但无所谓,发生过的事发生过了便好。与其缅怀过往,不如好好欣赏这一个秋。
公园的湖面上,飘着几片落叶,像一艘艘小小的船,载着秋的心事在漂泊。这个小城的秋,没有山野的辽阔,却有着山野一样的厚重。它像一本厚重的书,每一页都写满了生活的酸甜苦辣,每一个字都藏着人生的哲理——就像秋景里的凋零与坚守,就像人们在深夜里的疲惫与坚持。我们都是城市里的行者,在时光里奔波、停留、感悟,从喧嚣中寻找宁静,从忙碌中体会生活,在时光的流转里学会与自己、与世界温柔相处。
五
把心事种在秋日的城市吧。像栾树把根扎进土壤,像粉黛子在风中绽放,像银杏把金黄洒向大地。
不用怕被喧嚣淹没,不用怕被忙碌打扰,因为城市的秋会包容一切——桂花的香气会包裹你的心事,银杏的金黄会照亮你的迷茫,芦苇的摇曳会抚慰你的焦虑。让心事在乌桕树的红叶里生长,汲取秋的热烈;在白鹭岛的粉黛中绽放,沾染秋的温柔;在栾树的果实里沉淀,积蓄秋的坚韧;在银杏的金黄里闪耀,拥抱秋的明亮。
等到某时某刻,你会发现,那些曾经的迷茫与不安,都已随着落叶埋进土壤,变成了成长的印记;那些曾经的期待与梦想,都已在秋的滋养下,慢慢生根发芽。
像这城市的秋,又或者像这秋日的城市一样,从容与坚定吧,在烟火里,在诗意里,活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作者:吴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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