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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眸

一天我放学回来,还没进门,听到厨房 似乎挺热闹的。我穿过狭窄的过道走进去,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高高瘦瘦的小青年在锅 前忙碌着。妹妹一看见我,高声叫道:“姐, 雨轩哥哥帮我们煎面饼。有面饼吃喽,有面 饼吃喽。”妹妹瘦小的脸蛋被灶火映得通红, 她太开心了,不仅有面饼吃,更主要的是有 雨轩哥哥的陪伴。妹妹总是先到家,一回来 就开始烧火煮饭,等我回家。妹妹很懂事, 可是她很怕一个人在家。我家的房子是临 街的那种狭长形的,外面是客厅,中间一个 房间,隔出一条狭狭的过道,厨房在里面。 过道已是一片昏暗,厨房没有窗户,白天也 伸手不见五指。不仅妹妹怕,我也怕,我们 都怕鬼。我每次做饭,总时不时地抬头看看 楼梯,生怕有鬼从楼梯上悄悄下来。我总把 外面的大门敞开,随时准备往外逃跑。我们 在农村长大,听了太多关于鬼的故事。

雨轩是斜对门方老师的二儿子,大我一 岁,念高二。应该说我对他很熟,但这熟只是 在心里。我很少去他家,谁家我都很少去。 方老师很随和,跟妈妈的关系不错,我曾经去 她家借过东西。对她家里的了解大多是从妈 妈那里听来的。面对雨轩,我不知道如何是 好。我只是羞怯地笑了一下,退了出来。厨 房太小,站不下那么多人。再就是,雨轩打小 在城里长大,他衣着得体,皮肤白皙,容貌俊 朗,在他面前我相形见绌。

一会,雨轩出来了,对我笑笑,说:“面饼 煎好了,快去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说完 走出去。妹妹把一盘面饼端出客厅,脸上灿 烂成一朵花。此后,雨轩常常来我家帮我们 煎面饼。不过,我依然没有和雨轩说过话, 总是妹妹叽叽喳喳地和他说个不停。雨轩 没来时,妹妹也经常在我面前雨轩哥哥长雨 轩哥哥短的。我心里对雨轩充满了感激。 我们初到这个城市,一切都是陌生的,家里 又贫穷,越感孤苦。雨轩的关心,无疑于雪 中送炭。他不但帮我们煎面饼,有时看到幼 小的妹妹去河里挑水,他也会接过来帮她挑 回家。他是那时唯一给了我们关怀和照顾 的邻居。

一天,我晚自修回到家,一个男人急匆匆 地来告诉我:“快去搬木柴,你妈妈托我运回 来的,卸在附城公社大门口。”我随他来到公 社门口,天啊,小山似的一堆木柴,我可怎么 办啊?我叫上妹妹,两人一趟又一趟地往家 搬。没多久,雨轩来了,加入了搬柴禾的行 列。搬了一会,雨轩提议,让我和妹妹把柴禾 从公社门口搬到家门口递给他,由他抱上楼 去。这样一来,避免了在狭窄的过道和楼梯 相互碰撞和躲闪,效率高多了。有了雨轩的 帮忙,我和妹妹都高兴起来,劳动不烦闷了, 料峭的北风似乎也没刚才那么割脸了。一 次,我抱着柴禾走进过道,看见雨轩向我走 来,我停了下来,举起柴禾递给他,可是,可 是,他没接。我奇怪地抬起头来,昏暗中,他 默默地看着我,俊俏的脸庞棱角分明,大大的 眼睛熠熠发光……我双手垂了下来,低下头, 心怦怦地跳。我们就这么站着,任时间悄悄 地流逝……

从此,我心里有了雨轩。虽然我们还是 不交谈,依旧是妹妹在一旁叽叽喳喳,可我 心里有了他。不久,雨轩毕业了,参军走 了。雨轩给我寄来信,谈部队里的生活,我 也给雨轩回信,说自己的学习。因为忙,通 信不多。再过一年,我考上中专,去了外地 上学,依然保持着联系。妈妈大概知道了我 和雨轩的交往,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说:“雨 轩的爸爸因为男女关系问题……”又说:“有 什么样的爸爸,就……”雨轩爸爸的事,我早 有耳闻。方老师人很好,没和犯错误的雨轩 爸离婚,雨轩爸丢了工作后,做了木匠。我 明白妈妈的暗示。

中专毕业后,我被分配在县粮食局工 作。小地方盛行早婚,妈妈时时跟我说今天 又有谁谁来提亲,大有门槛被踏破的意思。 妈妈的脾气很暴躁,我在她身边生活得很压 抑,恨不得快点逃离。不久,我选定了一个同 事,嫁了。

雨轩结婚时,妈妈去喝了喜酒,回来说: “雨轩喝多了,抱着妈妈失声痛哭……”

不久,我离开了家乡。一晃,二十多年过 去了。那一瞬的凝眸,定格在我的青涩的岁 月里。

叶雨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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