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地铁站 D 出口，拉着行李箱，灯 光和月光互相照着她消瘦的身材，转过一 个角就进入小区的家了，她深深吸着这熟 悉的气味：回来了，七天，真的一眨眼就 过去了。

两个月前，孙子出生，刚当上奶奶的她 一直为儿子小家庭忙着，虽然累得整天喘不 过气，但看到孙子那张可爱的脸，感到非常 幸福。

那天，从超市买菜回来，李大姐拦着她， 说老是找不到她。她问有什么事？

李大姐说姐妹们要报团去张家界旅游， 还有一个名额，要她去。她说孙子正需要照 顾，走不开。

李大姐却数落她：政府叫我们退休是让 我们好好休息，到各处走走，散散心，不是让 我们退休后再无休止做事。还有，我们已经 将孩子带大，完成了历史重任，现在怎么还 要去照顾孙子？孙子应该让他们父母负 责。走吧，儿孙自有儿孙福，别去理他们，让 他们也知道当父母的难。

见她犹豫，李大姐又说，大家都有孙子， 走得开，就你不能，我找你儿子去。好不容 易大家凑齐，别错过这次机会了，就几天的 事，一眨眼就过去了。

她动心了，回家后向儿子提起这事，儿 子说，现在正需要你，能不能推段时间？ 儿媳妇知道后，就说，既然您有想去的 心，我们就不拦您了。

她义无反顾跟着李大姐去报名交钱。

临走前，她到儿子家，交代很多事，婴儿 不能穿得太少，注意盖被不要着凉啊，洗澡 不要太久啊，要及时给换尿布，婴儿的东西 放在什么地方啊……

见她说个没完，儿子烦：说那么多，又不 是永别。

她最后说，有什么事及时给我打电话。

她就这样跟着姐妹“雄赳赳，气昂昂”出 发了。头两天，打电话问问孙子的事，儿子 告诉他，已经外出，就安心旅游吧。旅游点 到处风光秀丽，景色迷人，她和大家一样，全 身融进去，不再打电话回家，也没有接到家 里的电话。

相安无事。七天，真的是一眨眼过去 了。她感到这次旅游真好，要是当时不去， 一定会后悔。

到了家，放下行李，她立即到浴室，旅游 时间紧迫，有一两夜没洗澡，今晚得好好洗 一洗。

十一点，她给儿子家打电话，告诉他们 已经回家，明天一早就过去。电话通了，没 人接，是睡了还是正忙不方便接？

过了五分钟，她再打过去，还是没有人 接。怎么回事？打儿子的手机，问家里电话 怎没人接？儿子说，我们都在医院。

为什么在医院？她急了。

BB住院了。

哪个医院？我马上过去。

儿子说，晚了，你刚回来，休息休息，明 天再说吧。

这一晚，她哪睡得着。天刚亮，就到儿 童医院602病房，孙子在病床上睡着，头上绕 着白纱布，固定着一个打吊针的针头。

“宝贝，你怎么啦？”她心酸，眼泪流了 出来。

满脸疲惫的儿子告诉她：急性肺炎。

“为什么会这样？”她问。

儿媳像做错事似的：是我没有看好，着 凉引起的。

“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给我电话？” 她提高了声调。

儿媳说，您走后第三天，不告诉您，是让 您安心旅游啊！

一个护士进来，放下一张小纸条说，602 床，欠费赶紧去交。

看着纸条，上面写着预交 4000 元，欠费 220元等字样，她感到这两个数有点熟悉，对 了，和她此次旅游的费用一样，4000 元是报 名交给旅行社的，220 元是交给导游的自费 项目。怎么这样巧！

“哇——”孩子醒了，她抱起，紧紧搂着： “宝宝，对不起，让你生病了，别哭，乖乖，要 快快好起来回家，奶奶再也……”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她的手机 响了，是李大姐打来的，她狠狠将电话摁下。

林永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