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贵美

闲暇的雨天，整理衣物，挑出旧了的刺绣 的棉麻布裙，不舍得扔掉。顺着刺绣图案外 小心翼翼地裁剪开来，拿出针线盒子穿针引 线,密密缝着，用闲暇的心思做一只香囊，让 时间慢下来。鸟在窗外鸣叫，草在风里结籽， 薄荷在阳台散发着清香，桌上的菖蒲,澈如清 骨，水滴顺着绿萝藤蔓的叶尖悠然滴落……

缝好香囊，在里面依次装入薄荷、玫瑰花 苞、雏菊、艾草、菖蒲，让它们独特的气息相依 相缠，相依而不相斥，相缠而不相染，隔着一 层薄薄的棉麻布料，透出来的依然是原始的 草木香，舒缓而绵长。

最后给香囊封口，一针一线，穿过来，绾 过去，再打一个结，低头咬断线头的瞬间，竟 有些许恍惚和凄迷，以为把自己缝进了香囊 里面了。

我想着艾草模样朴素，是清贫人家出身 的女儿，她身上若隐若现的苦寒气息，令薄 荷着迷。薄荷是个质朴的书生，温文尔雅。 那日私塾早课，看见窗外的艾草仰头吃力地 打青梅，便不自觉地走出私塾，接过她手里 的竹竿，青梅“咚咚咚”落了一地。艾草提着 竹篮，俯身拾取，不一会儿，就装满一篮子的 青梅。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可以做一 坛青梅酒呢！”声音如涓涓细流，脆脆的。薄 荷一听说青梅酒心头忍不住微醉起来，转身 逃也似的回到私塾内。以至课堂先生教了 什么课，薄荷全然不知，他早就醉在艾草的 青梅酒下。

玫瑰是写在夏天初雨后的一首小诗。玫 瑰把自己工工整整地誊抄在月光铺就的白笺 上，摆在案头，便有诗意满溢。闲窗畔，清风 做客，萤火虫闪烁在案头，眉目明媚，又蔼然， 心无尘土，将这诗念了又念，像念着一个人， 不胜欢喜。

而菖蒲，他总爱策杖郊行，行到石净水流 处，心无杂尘，往石边一坐，便成了画卷里仙 风道骨之人，独守内心那份清凉地，静听潺潺 淙淙流水琴鸣，幽趣自得。雏菊遇到菖蒲的 时候，则像是他在寒水里的倒影，涟漪一圈一 圈荡漾开来，心怀意乱中，浣洗的白纱从手中 滑了出去，顺流而下，仿佛是远山长出的云， 片片挂在蓝天下。

我把做好的香囊放在枕下，困了时，合上 手中书卷，往床上一躺，隐隐可闻见香囊里原 始的草木香，心不赘物，自得逍遥。闭上眼 睛，依然可以准确无误地辨认出哪一缕属于 薄荷，哪一缕属于玫瑰，哪一缕属于艾草，哪 一缕属于雏菊，哪一缕是菖蒲。

如此，一个自缝的香囊，一缕原始的草木 香，一提起就可以清心静气，内在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