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书福

王跛子心里很难安静下来，就像这些年 日渐变热的天气一样，他感觉整个麻镇也是 热的，像一只烧红了的油桶，人们在里面转 圈，不知道哪一天，这只油桶就会轰然炸响。

这一天，王跛子在麻镇的街圩上东游西 荡，迎面走来一个光头，光头对王跛子说，你 要买“传说”吗？王跛子问，什么“传说”呀， “传说”这东西也能对外售卖吗？

光头说，这就看你要哪一方面的传说了， 喏，你看。光头翻出一本小册子，上面有目 录，王跛子看到上面有王三抓的名字，王跛子 说，这不是我们村长的名字吗？光头翻出一 叠材料说，这就是王三抓的“传说”，你要不 要，要的话，价钱好说。

王跛子问，有王三抓不好的“传说”吗？因 为王三抓在村里当村长好多年了，王跛子也一 直想当村长，但王三抓一直当着，谁也抗不过 他的势力，尤其是村里账目这么多年一直不公 开，王三抓和上头的人关系又特别好，村里人 不敢说他什么。最主要的是早几年王三抓还 打死了王跛子家一条狗，王三抓说王跛子家的 狗不懂事，不但和他家狗争骨头，还咬了他家 狗。王跛子找王三抓理论，王三抓说，你家的 狗也太不懂事了，村长家的狗它也敢争敢咬， 你家的狗犯事了，所以我把你家狗“法办”了。 王跛子不敢和村长争，只好忍下这口气。

光头从提包里翻出王三抓生活作风不好 的“传说”材料递给王跛子。

王跛子问，这传说准吗？光头笑得有点 神秘，说，我们搜来的“传说”十有八九都是准 的。刚刚坐牢的冒牙佬你认识吧，他因为到 山上去盗矿被逮捕了，早在三年前，我这里就 卖他盗矿的“传说”了。

王跛子说，那你这传说就不能叫传说了， 这些事我都知道，这就是真事。光头说，现在 你当然知道这是真事了，他们没出事之前，我 们就已经知道了，当时我们是把这当作“传 说”卖的。

光头还说，我们卖的传说总是比上头认 定的时间更早，我们卖的也就是这一点时间 差，这就好比种茄子，你得赶在大多数茄子正 常上市的季节前上市，人家才抢着要。

王跛子递给光头五十元，买了村长王三抓 的生活作风“传说”。打开，只见上面说，王三 抓与麻镇街上开饭店的花艳芳有生活作风问 题。上面还列有详细的统计数据：今年一季 度，王三抓与花艳芳调情28次，用手拉扯花艳 芳12次，搂抱在一起骑摩托车6次，晚上王三 抓在花艳芳房间拉灭灯火呆在一起4次。

王跛子把这份“传说”交到县里去了，县 里来人调查王三抓，王三抓很自信地对调查 的人说，他们那是瞎传说，你们别当真。

来调查的人把王跛子那份“传说”摊在王 三抓面前，王三抓一下子就蔫了。调查的人取 来花艳芳家里的挂历，只见上面有一些日期上 用笔画有一个个圈，和“传说”的约会统计数据 相对照，竟然一次也不差。王三抓这几年把村 财务的很多钱都用在了花艳芳的店里和家里。

王跛子心里很高兴，他没想到“传说”的 事还那么准，让村长王三抓也栽在了“传说” 上。晚上，睡在床上的王跛子就想，还有谁曾 经对我不好呢？我要买下他的“传说”，要好 好出一口气。

村里长年在外头包工程的王春生和王跛 子以前一起外出打过工，以前王跛子还在王 春生的建筑队里做过小工，但他也没给过王 跛子什么好处。这么有钱的人，见面烟也舍 不得散一支。这还不算，有一回王跛子和刘 可儿去镇里，路上下雨，碰见王春生的小车开 了过来，王跛子就摇手让王春生的车停下来， 捎一段路。王春生停下车，刘可儿刚刚坐进 去，王春生却一踩油门开车走了，把王跛子撂 在雨地里。王跛子大骂王春生不是东西，后 来刘可儿还帮王春生说话，说他是有急事才 走那么快的。狗日的谁信呢，又不是火烧腚， 难道就差自己上车那几秒钟？

王跛子要买王春生的“传说”，王跛子问 光头，有没有王春生的“传说”，王跛子说，王 春生去年在梅河村刚造好不久的一座桥塌 了，你这里有没有这方面的“传说”呢？

光头说，那方面倒没有，王春生只有男女 关系方面的“传说”。王跛子说，你这里怎么 尽是些这样的事呢？光头说，这不能怪我，这 年头还就是这方面的“传说”多。

王跛子想了想，说，这方面的“传说”也 行。王跛子给了光头五十元，光头给了王跛子 一叠“传说”材料。打开，只见上面说，今年一 季度，王春生与刘可儿调情28次，用手拉扯刘 可儿12次，一起开小车兜风6次，晚上王春生 和刘可儿在街镇旅店拉灭灯火呆在一起4次。

王跛子看了很气愤，攥紧拳头说，王春生 真是王八蛋。

光头看王跛子气得脸色铁青，就劝王跛子 说，兄弟看开些，这年头这事很多的，你别生气。

王跛子揉着绞痛的胸口，半天才冲光头 喊出一句话，说，刘可儿是我老婆哩，换作是 你，你会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