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自行车
夕阳,墙脚下,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斜躺在那里。没有牌子,也没有任何印记,岁月剥夺了它行走的权力,剥光了它所有曾经拥有的色彩。它静静地躺在那里,露出斑斑筋骨,像是岁月的残骸。
那是爷爷一生的梦想,也是我不泯的记忆……
爷爷中等身材,魁梧体壮,虽是国家干部,却是个医术了得的“兼职土医生”,当时国家经济较为困难,医疗条件较差,农民一旦生病,无钱医治。爷爷凭着自己的医术,经常骑车到附近几十公里范围内的农村,为村民治病送药。在我的记忆里,爷爷从没有休息过一天,无论春夏秋冬、寒天暑地,常常顶着星星走,披着月亮回。
爷爷爱喝茶,早晚都要喝上一杯浓浓的茶。只要爷爷骑车回来,我和街道里的几个小伙伴,就一定会趁爷爷喝茶的工夫,偷偷地将自行车“赶”出来,然后在屋前屋后疯狂地骑,那感觉就像现在坐上了豪华小汽车,有时还在车上玩几个花样,杂技演员似的威风神气。那是一辆“凤凰”牌的半新自行车,车身还被各色的布条缠裹着,是怕磨破了漆。记得有一次,黄昏时节我又把自行车偷赶出来,玩到高兴处,就把双脚放在车梁上,几个小伙伴在后面使劲地推。我只顾得跟他们扭头说笑,没看见前面的一棵紫荆树,一下子撞去,自行车把歪了,铃铛坏了,轮盘也瘪了。当时,也顾不上挤破的右手,赶紧修理自行车,用砖头砸了几下轮盘,正了正车把,就偷偷地把车推回家。第二天早上,趁爷爷没起床,就蹑手蹑脚地逃到学校,溜之大吉。可是,还是逃不过爱车如命的爷爷的眼睛,爷爷把我叫到身旁,抚摸着我的右手说:“车摔坏了没事,不要把我的小孙女摔疼了。”
爷爷在刚解放时就出来工作了,到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单位就分配给他一部“凤凰”牌的名牌自行车,爷爷自豪地对我说,那是相当于现在的“奔驰”小轿车。1970年,爷爷骑上这部自行车参加了人民公社建设青龙潭水库万人大会战,常骑常修,常修常骑。爷爷骑着这辆车,行过了水库从开始到竣工的整个过程,也行进了当地老百姓心窝里。
爷爷与水库工地附近村庄的村民友情深厚着呢!爷爷在那几年时间里,把在水库工地节省下来的粮票、布票,持续地接济附近的村民。有一户姓徐的“三同户”,爷爷不仅帮助他们一家老少度过了那个特别贫困的年代,资助小孩读书,还把“三同户”的大儿子培养成一名革命军人。1975年的寒冬,“三同户”因病去世,爷爷骑着这辆除了铃铛不响啥地方都响的自行车忙碌奔波于村庄与城镇。在车站接到远在湖北当兵的“三同户”的大儿子时,爷爷不由分说地把他摁上车尾架,翻身登上自行车,稳妥地、快速地向家里直奔。一路上,军人焦急地直问:“曾伯,我家里出了啥事?”爷爷强忍悲痛,任呼啸的北风吹干脸庞的泪水。三十多公里的乡村小道,爷爷硬是一刻没有歇息,将军人安全送到他母亲的身旁。军人看到爷爷的眼里闪动着泪光和坚定,爷爷疲惫的身影在寒风夕阳中走出好远、好远……
许多年后,爷爷因为车祸从这辆自行车上摔了下来,就再没有骑上过车了。当我们把一辆辆崭新的自行车、摩托车、小轿车开回家时,爷爷常常露出欣喜的目光,他会常开玩笑说:“我骑我那辆。”虽然,爷爷骑不了那辆老车,可爷爷还是一如既往地照看着。
慢慢地,这辆自行车就倒在了墙下,老车再也修不好,两个车轮却像时空凝固的年轮,久酿升华的日月。
这辆自行车给负重一生的爷爷带来了荣耀,给我的记忆带来永远不息的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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