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竹筒饼
■钟小巧
中秋节未到,月饼却到了。街面上,超市里,各式各样的月饼摆在了最显眼位置,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寻寻觅觅,却不见乡下竹筒饼。
我心心念念的乡下竹筒饼。
打电话给母亲,问今年中秋做竹筒饼吗?母亲的回答是肯定的。是啊,儿女爱吃,儿女的儿女也爱吃,母亲哪能不做呢。如今,乡下很多家庭都不做竹筒饼了,买市面上批量生产出来的月饼,漂亮又大方,如城市女孩。自家做,认为麻烦,还土到掉渣,“入不得厅堂”。
可不知为什么,我偏偏爱吃土到掉渣的,市面上再贵再好的都激不起我的食欲,油滴滴,甜腻腻,咬一口,牙齿生疼。不像乡下竹筒饼,自家花生油,自家米,松而不散,油而不腻,甜而不呛,香喷喷的。咬一口,还想再咬一口,回味无穷,满嘴生香。油香,米香,芝麻香,纯纯的香,久久的香,香到自己的肚子里,香到别人的鼻子里。那个贫穷年代,我们乡下家家户户都做竹筒饼。用三分糯米七分粘米混合,炒熟,打成粉,放入花生仁、瓜条、芝麻、红糖等佐料,再倒入花生油揉搓,成团,塞进竹筒制作的模子,轧结实,敲出来,圆圆扁扁,高二三厘米,直径也二三厘米,一个一个,没有任何饰纹,朴实得就像村里姑娘,且表里一致,赤诚以对。敲出有一筛子了,便上蒸锅。母亲负责揉搓,姐姐负责敲打,哥哥负责上锅,我负责烧火,两岁的弟弟转来转去,这捣乱一下,那捣乱一下,结果被母亲用背带绑到背上了。父亲则跷起二郎腿,在厅堂吹烟喝茶,等吃。“蒸气满灶飘,香气满村跑。”出锅了,真正等到吃的,只有父亲,父亲为大,可吃一整个。而我们小孩子,馋虫都引出来了,也只能吃一点碎末。母亲连一点碎末都没吃。那些竹筒饼,都是走亲戚的礼物,而要走的亲戚,主要是母亲回娘家,除了她的母亲,还有伯呀叔呀,哥呀姐呀等等。所以母亲哪敢吃啊,这些竹筒饼,仅够走亲戚而已,很少有多余的。
记得六岁那年中秋节,母亲特意做多了两个,是要加给外婆的,用不同颜色粗纸包好,藏在格箩(一种装礼品的竹篮子)最底部,被上面几筒(六个糕饼为一筒,用报纸封好,一家亲戚送一筒)压着。这个秘密却被我识破了,满脑子都是那两个竹筒饼,我便吵着母亲也要去外婆家。平常母亲只带弟弟去的,因路途遥远,要转两趟车,“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呀”——母亲无法顾及我。一到外婆家,我就吵着饿了,外婆说炒鸡蛋米丝给我吃。我说不要,眼晴一直盯着格箩,看母亲把一筒一筒糕饼拿出来,拿出最后那两个时,我突然挪动了一下脚步,舔了舔嘴唇。站在一旁的外婆真懂我,拆开来递给我一个。我一口咬掉一大半,填满整个嘴巴,连腮帮都鼓鼓的。真香啊。至今想起,似乎还满口生香。母亲发现后想夺回,却被外婆挡住了。外婆说,让娃吃,长身体。而后摸着我的头,又说,等你长大了,也做给外婆吃。可我还没长大,外婆就走了。
我长大了,也没学会做竹筒饼,至今都还没学会。母亲是我的依赖。母亲在,我便是世上最幸福的老小孩。母亲在,小时候的味道就在。母亲在,乡下传统的吃食就在。如这乡下的竹筒饼,不管如何被现代元素充斥,依然是我的最爱。
今年中秋,我不能再以“忙”为借口了,我必须回到乡下娘家去,把做竹筒饼的全过程学会,母亲毕竟年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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