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向光

一天晚上，枭叔提着一篮水果上村书记家敲门，正在与村书记商讨工作的村干部小朱迎上，打开门在昏暗门灯下先是一愣，再以诧异的目光将他引入厅内。茶桌前，他彬彬有礼放下糖果并从裤兜里取出请柬双手捧着说：“书记，这是咱家添丁喜糖，还有请柬，邀请你们村干部后天晚上过来我家吃饭。”村书记见来者说话配肢体语言，顿感有些不适，按住他的手，“坐，坐，请坐！有喜坐下来慢慢说。”村干部小朱看在眼里，端起一杯热茶时脑海里浮现出一连串袅叔的往事……

枭叔是八十年代村里最为彰显其“富有”的人物，早年外迁他乡。据村民说，在村里只要有村民说上他几句好话，他都会发出炫耀其“富有”独特邀请。“今晚来我家吃饭”，左手一指尖在齿上点一点镶着的金牙；“准时七点半”，左右手互动，用指头敲打戴在手上的钻表；见村民报以尔笑，自然而然扛起小腿，“门前歪气横扫，贵客自然来”，摆腿同时将双手转换成兰花指在光亮皮鞋表面擦一擦。这一连串搞笑邀请举动，村民们称之为——枭叔饭局。自从儿时起，在我心中的枭叔是个好人，至少能听到村民经常说出他一两句好话。

然而，去年“三清三拆”行动让我大跌眼镜。拆除旧祖屋开始时，他从外地乘车赶回来，跳出车门，神情紧张地路过紧挨祖屋的小洋房，没进房子就牵着老母亲带上两个小孙女，怒气冲冲上前来阻挠并叫嚣，站在工作人员面前说：“你们有胆拆我祖屋，破坏我家的风水，就等于藐视我无能，要是有什么不吉征兆，必定找你们算账。”见工作人员不予理会，提高声音发难说：“告诉你们：一是我母亲长生安放在祖屋棚上，二是我儿媳怀孕在身，要是造成流产，谁动手拆的我就找谁。”在现场工作人员的好说歹说下，火气才慢慢降下来。

小朱上完茶，陪上笑容搭讪说：“大叔，拆了旧屋，相信你家是喜事连连吧！”一席吉祥如意憾叹如一股暖流冲开他的话闸，他按奈不住激动的情绪，站起身来，延续说话配上肢体语言再表白。“当然啦，要不哪来今天的请柬啊！”他越说越起劲，“去年拆屋，今年迎来双喜临门，一是添丁，二是添财。”村书记心里明白，他说的双喜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村内或多或少也能打听到村民在外的一些琐事，其中上月他儿媳妇生男丁，儿子当老板经营医疗防护服装，疫情下订单接个不停，这些好事在村中早有分享。他接着说：“我家旧祖屋拆除，房前屋后污垢清理，小洋房两肩露出了山岭——添丁；门前泉水流过清澈见底——添财。‘三清三拆’，让我明白了读书时老师教的俗语词句——‘山管人丁水管财’，太感谢你们了！”

村书记担心夜深影响家庭便说：“还有什么喜没说的吗？”他似乎听明白了言语的褒贬，收起笑容，拾回疯狂，安静坐在椅子上。停顿片刻，他又发话，以另一种神秘口气悄悄地说：“母亲棺材搬出给我处理了，让我想不到的是她病好了，同时还可以自然行走。”说完见没人理会，回到沉默，他明白是该要告辞了。站在门口挺起腰板，用他自己创造的“枭叔饭局”演艺告知后天晚上饭局准确时间。

村书记交待，“糖果，明天带去分给村委会同事们吃；礼金，大家不用担心我会处理”。话挂在嘴上心却在“三清三拆”中祈祷，愿今夜消失的背影带走的是乡村陋俗，明天品尝的不只是喜糖，还有乡村振兴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