舂米声声慈母情
作者:吴建
一次打扫老屋,在厨房的柴草堆里,我又见着了那只尘封已久的捣臼。在被岁月打磨得泛着青光的捣臼前,我静立了很久,记忆中母亲舂米时那铿锵的咚咚声似乎又在耳畔响起,那单调又醇美的韵律如遥远的一串音符由远及近,直渗心田,那静夜之中母亲舂米时的情形也渐次清晰起来。
孩提时,吃过晚饭,母亲如果没有针线活儿做了,她就会从柜里舀出一畚箕稻谷倒进屋角的捣臼里,再搬来粗粗的舂棒,然后坐在矮凳上舂起米来。那时候,一家六口人吃的大米,全靠人工舂,往往是舂上半天,筛出来的大米只够全家人吃上一两天。因此,母亲三天两头舂米便是常事了。幼小的我常倚在母亲的脚踝边,在昏暗的油灯下看着板壁上隐隐约约而又有节奏的母亲的影子,听那从捣臼里迸出的咚咚声。母亲见我一副傻乎乎样,停下手中活抚着我的小脸蛋亲切地问:“怎么了,伢子?”那一刻,我只觉得母亲的眼光好温柔,我说:“阿妈,你舂米的影子好美。”母亲长松一口气笑了,一丝倦意旋即在母亲的脸上逝去。当我能帮母亲一丁点儿,就在母亲举起舂棒的瞬间,把小手伸进捣臼把谷子搅匀,母亲的脸上露出月光般的笑,捣臼便随着母亲灵巧的手发出了更动听的音符,那不是一支真实的月光曲么,在幽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很远。或许是因为那悦耳的捣臼之声吧,那时的月光也显得格外的亮,夜深了我却毫无睡意,母亲心疼地对我说:“伢儿,快去睡吧,明早你还要上学呢。”常常我一觉醒来,仍能听到厨房里传来咚咚的舂米声。
每次吃饭时,母亲总是从薄得见人影的粥锅里捞出米粒,分给我们姐弟几个吃。她自己只盛一碗米汤,就着咸菜吃。这时候的我们,都懂事地争着从自己的小碗中拨出一些米粒给母亲。可母亲哪里肯要,她噙着泪花,左哄右劝,让我们吃下去。
在咚咚的舂米声中,我走过了童年,母亲也走过了中年。此时村里已建起了粮食加工厂。但母亲为了节省钱供我们读书,连50公斤稻谷只需2毛钱的加工费也舍不得花。她每晚抖落了白天劳碌的风尘,依然端坐在捣臼边,佝偻着日渐瘦衰的身子,举着沉重的舂棒,去舂那永远舂不完的米。几回在梦中我被那咚咚的舂米声惊醒,看见母亲的影子愈来愈瘦,那月光下舂米的声音也变得凝重了。
再后来,我离开老家到省城读师范,便很少听到家中的舂米声了。走上工作岗位以后,因为工作忙,加之单位离家较远,所以很少回家,但每次回家,母亲知道我爱吃舂的米,总要特意舂那白花花的大米熬粥或煮饭给我吃,咀嚼着飘溢着泥土芳香的米粥、米饭,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冬夜舂米的破屋,似又见着了捣臼上的月光,又听到月光和油灯交织之中舂米那咚咚的声响,我静静地捕捉着、品味着掠过眼帘的那些音符,是那样亲切和撩人心动。返回单位的前一天晚上,母亲一夜无眠,舂了满满一袋大米,让我第二天带回单位吃。望着眼帘里布满血丝的母亲,我内心直发酸:“妈,镇上粮店有米卖。”“孩子,还是自家舂的米香啊!”
如今,年老体弱的老母亲再也舂不动米了。然而,油灯下母亲舂米的身影以及那不绝如缕的舂米声却永远沉淀在了我的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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