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之夜
傍晚,我和孩子们去小道上散步,夏日的晚风从树梢掠过,留下沙沙的响声。风和树叶以轻柔的姿态相互碰撞,像母亲抚摸婴孩的指尖。
月光倾泻下来,细碎的银色铺在安静的乡村里。落在田埂上的月光是轻快的,偏宠着夜色里活泼的小精灵们。
在静谧无垠的田野深处,田蛙的吟唱如诗般悠扬,它们的叫声穿越黑暗的隧道,在星光熠熠的夜空中回荡。每一声轻吟都独特别致,有的声音低沉,有的声音浑厚,有的声音尖锐,还有的声音空灵,这么多别致的声响汇聚在稻田里,翠绿的禾苗听了也跟着律动摇摆。月光投洒在稻田水面,风一吹,波光粼粼好看极了,跟着月光一起流淌的,还有附近屋里投来的零星灯火。田埂里投下来野花野草的影子,禾苗的影子,在斑驳的光影里,乡村的闲适感被具象化,一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意被精准解读。
正着迷时,又一阵凉风吹了过来,孩子们突然停下了脚步,翻拨着小道两旁的矮树枝。
“找什么呢?”我好奇地问。
“嘘,妈妈你听,声音就是从这里出来的,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动物,声音这样特别。”孩子一手拿着手机打开手电筒照着树丛,一手把矮树枝扒拉开来,想要寻找声音来源。
“哦,是蟋蟀的叫声,你们仔细听。”我一边答着,一边牵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蟋蟀的声音不像田蛙般响亮,是一种有节奏的细腻的声响。时而像一串晶莹的珠子落在玉盘上,发出连串的清脆声响,时而像远处溪流潺潺,轻柔而绵长,时而像清晨的露珠从叶尖滴落般透亮,时而又像沙漠骆驼身上敲响的银铃清晰悠长。听着这细腻的声音,我仿佛瞧见蟋蟀们在杂草间蹿上跳下,而后立在一处,挥动翅膀摇摆震颤,两眼鼓得老高,身子站得挺直,傲娇地展示着自己动听的歌喉,难怪它有一个好听名字叫夜鸣虫。小时候,捉两只蟋蟀放盒子里,它们就会为了争抢地盘直接打起来,我和老哥不劝架,也不帮忙分开,还在一旁激动地叫唤着加油。蟋蟀们打得越欢,我们叫得越大声。现在想来,那些纯真的日子亦是别样闲适,那时的快乐很简单,两只蟋蟀就可以玩一个晚上,斗上几个回合,不管输赢,都乐得其所。
刚想着小时候斗蟋蟀的场景,一声尖锐的蝉鸣把我从回忆中拉回来。蝉鸣像是乐队里的唢呐,腹部的颤动让蝉的音调高,音量大,且浑厚。蝉和蟋蟀不一样,它的叫唤不分白天黑夜。我经常在想,是不是蝉在黑暗的土地里生活的时候太长了,所以从土地里钻出那一刻就开始叫唤,仿佛用这嘹亮的歌声庆祝着它们破土而出的欢乐。蝉,是从黑暗走向光明的虫子,深埋地底的卵虫经过几次蜕变才能从土地里钻出来,这么久的蛰伏,这么多的隐忍,我瞬间对这看似简单的蝉有了一丝敬意。往年夏日,我还是孩童时,对蝉的想法和现在不一样,那会儿不琢磨它为什么叫,也不琢磨它是不是生来就长在树上,生活得艰不艰难,只想着怎么才能用我的粘杆把它们粘下来,再用火烤了,吃进肚子里美餐一顿。一晃神,田野间的蝉还在持续用力叫着,悠长的声音里仿佛还挂着烤蝉的焦肉香味,我咽了咽口水,牵着孩子们继续往小道上走去。
夏夜的风吹到脸上是舒服的,带着一丝清凉,还有稻禾野草的清香。田野间蟋蟀、田蛙、蝉不停地叫着,还有很多叫不出名的虫子、鸟儿也在卖力跟着节奏演唱,汇聚起来的夏夜之曲节奏多变,欢快悠扬,空灵动人,和孩子们粘在脸上的笑意一样简单清甜。
银色的月光透过夜色显得越发朦胧,夜越来越深,漆黑在苍穹涂抹得越发均匀。只有那闪闪发亮的星星,布满整片天空。每一颗星星俯视大地的角度都不一样,看到的故事也不一样,或悲或欢,或离或合,它都悄悄地放在心底。当我们抬头仰望星空的时候,心底的疲惫、压抑、委屈瞬间融化成细长低语,一句句丢进风里,带给星辰。乡村的星空像是理疗师,可以悄无声息地治愈那些隐藏在心底的疼痛。在每个抬头仰望夜空的瞬间,所有的忧伤都随风而去,那些在独自彷徨时被无限放大的伤口,在巨大的苍穹下显得越发渺小。时间一长,所有的苦恼、忧伤、痛苦都会随着时光流逝,伤口慢慢治愈,柔软的内心在多次地加固后变得更加坚强,坚强到可以迎接更大的挑战,可以从容面对更多的风雨。
夜色又深了些,晚风越来越凉,银色的月光化作朦胧的青雾笼罩在田野间。我和孩子们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家门口。田蛙在身后轻轻吟唱,蟋蟀在远处振翅摆臂,夏蝉在竹林鼓腹长鸣,星星在苍穹闪烁照明。虫鸣鸟叫,月夜星河,有它们陪伴,这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
作者:钟丽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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