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渔乐
我的童年时代,物质虽然匮乏,但精神十分富足,过得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我的家乡,有着独特的方言和风俗。那些与现代科技格格不入的童年游戏与趣事,其叫法在字典上连谐音字都找不到。如今看来,似乎很幼稚甚至有点无聊,然而在那个年代,它们恰恰是我们最丰富、最渴望的精神食粮。这些回忆如同散落在沙滩上的珍珠,熠熠生辉,让人回味无穷。
炳扑纸(捉迷藏)、跳六格、捉阵、占暖、扑烟纸角、背石仔、射箭、钓解(田鸡)、照黄鳝……这些用老家方言一叫就让人心生欢喜的活动名字,每一个都承载着满满的童年记忆。一叫起这些名字,我就仿佛穿越时空,返璞归真,回到了我的家乡——那个淳朴的村庄。我仿佛又重新走过它的山川、河流,它的屋舍、田野,又看到了村里曾经的“灌塘”活动。
在我众多的童年记忆里,“灌塘”捕鱼无疑是最令人难忘的。其方法多样,带来的欢乐持续性也长,有的甚至热闹上好几天。于我而言,它就像一个盛大的节日,也是各村年底的一大盛事。
鱼塘里的鱼多不多?“付廉水就知”。这是村民们期盼已久的新年大礼,谁都不愿错过,再忙也要放下其他农活来参与,毕竟过年全靠它了。鱼塘属于生产队所有,至于按人口分鱼还是按家庭分,我已记不清了,关键是好戏在后头。
首先是第一波“一网打尽”式:由两个人拖着一张大网,从塘的一边往另一边赶,再从塘的这边到那边,在塘里来回地进行地毯式拉拽。其间还有人负责拍打水面,把鱼往网里赶。可是鱼群们为了保命,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它们“海陆空”全军出动,各种战术无所不用其极。跳出水面的堪称“空军”,跳起来就撞人头或袭腰身;水底的“海军”,采取的则是“鱼死网破”战术,专往人身上撞。这种人与鱼“共舞”的场景,说有多欢乐就有多欢乐,就像被金子砸中,谁都不会觉得疼,还盼着它们多撞自己几下呢;至于那些没有组织纪律性的“陆军”,则四处窥探出逃路线,然后“鱼”急跳墙一跃上岸,结果反而是自投罗网。
一场人与鱼的精彩“游戏”上演,鱼群漫天飞舞、活蹦乱跳,场面非常壮观。最终,鱼群节节败退,大量虾兵蟹将缴械投降,成为人们的囊中之物、盘中餐。
接下来就是用抽水机将大部分的塘水抽去。哗啦啦的水声如同一首激情四射的音乐进行曲,那极具节奏感的旋律听起来令人兴奋。随着鱼塘的水渐渐减少,水面会形成一波又一波音符般的优美涟漪。那些平日里逍遥自在的鱼儿,便开始了一场惊慌失措的大逃亡,它们横冲直撞,激起层层波浪。有些一不小心就被抽水机直接抽了出去。这时,“荡秋千”游戏开始了,两条粗麻绳中间绑了个木桶,一边站一个庄稼汉,“咦哟咦哟嘿!咦哟咦哟嘿!”一桶一桶把水往外浇灌。那些贪玩的小鱼以为有免费“缆车”坐,就趁机上了车。殊不知村民们早已排好长长的队伍,像守候已久的猎人,在出口处用洗脸盆、米筛等筑起了一道道天网,巴不得把每一桶水都往自己身旁淋过来,能逃过这一关的小鱼,真的算它命大。
而那些不愿妥协、坚持到底的鱼,还有一关等着它们,这一关叫做“滚塘脚”,也叫浑水摸鱼。场面会更加混乱,因为此时的人比鱼还多。之前生产队分的鱼,那毕竟是到手的份额,这次“多捞多得”,还不趁机捞一把?都已经“大闹天宫”了,还能按兵不动?舍我其谁?上!在塘水即将干涸的那一刻,几乎在同一时间,迫不及待的人们便如离弦之箭,拿上早已准备好的捞鱼工具冲进塘中央,直捣“龙宫”。一场收官之作“泥战”开始了。个个都像化了妆的小丑,根本分不清是男还是女,是老还是少,都在为这场盛宴奋力争取一杯羹。接下来,无论是自认聪明的漏网之鱼,还是苟延残喘侥幸活下来的鱼,都得无奈浮出水面投降认输。而村民们,则满怀喜悦地将这些战利品收入囊中,那份满足与快乐,溢于言表。这场面既壮观又充满乐趣,让人难以忘怀。
相较于“灌塘”,野外“付鱼”则更添了几分刺激与成就感。每当大雨过后,村头的小潭里便聚满了从河道涌上来的鱼儿。我和华东、华青、永军四人,早已计划好相约前往。那次在瓦窑头的“付鱼”经历,至今仍让我记忆犹新。我们大获丰收,四人分鱼时的喜悦甚至超过了当天村里阿聋哥结婚做新郎的心情,这句话是永军说出来的,我们三人也有同感。
光阴似箭,岁月无痕,童年的那些渔乐以及游戏已成过往。时代在进步,科技在腾飞,如今再也找不到当时那种物质与精神共存的“食粮”了。每当回想起那些捕鱼的时光,心中便涌起一股暖流。那是属于我的童年渔趣,是岁月深处最动听的欢歌。
作者:张振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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