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垄里的光阴在流逝
一场暴雨,让干涸许久的大地回归清凉,一切如梦初醒。
窗户外,马路上,车来车往。不远处的校园,读书声此起彼伏。
阳台上,被防盗网切割的春光里,吊兰新抽的银边在风中划出光的轨迹。三角梅正将紫霞色泼向灰蒙天际,肥厚的芦荟叶片中间藏着的花杆也使劲往上探头——这些被钢筋禁锢的生命,依然倔强生长,履行着与三月的花期之约。
也是,阳春三月,本就是花开季。这既是草木重生的季节,也是记忆悄然返青的时分。
我想,老家田垄里的油菜花应该也开了吧。记忆里,层层叠叠的明黄从田垄漫向山脚,像打翻了的春日调色盘,又似大地编织的鎏金绸缎。那一片片满眼跃动的金黄,是属于它们在春天里的浪漫。我打开手机监控,看见老家院子里过季的青菜正将最后的热烈凝成花穗。细碎的白花在风中簌簌,恍若时光撒落的纸钱,用它们最后的美丽告别这个世界。
2023年3月4日,二爷爷就在油菜花开的日子里阖目远行。一生光阴,从此随花谢幕。作为上世纪80年代初的万元户,二爷爷算是十里八乡的有钱人,年轻时生活得富足多姿。每年春节,别的大人还在给孩子发一毛两毛压岁钱的时候,二爷爷掏出一叠一元崭新纸币,挨个给孩子发放。那个场景已过去三十多年,画面却仍在我脑海里记忆犹新。只可惜,不善“财生财”的他,晚年光景却平淡无味,直至岁月终结。
二爷爷临终那天,所有亲人都赶回了老家。陆续赶来的亲戚围坐在堂叔家的地下室,木炭火炉放在中间,二爷爷躺在床上,眼珠缓慢转动,眼神无光,嘴里吐出来的气息弱如流丝。我知道,这是对亲人的不舍,对世界的告别。
第三天入土前,依照惯例需做路祭(江西风俗,在马路上对逝者做最后的告别仪式)。所有亲朋好友,所有村里乡邻,自发而来,在马路边静静地送别。田埂里,成片的油菜花随着风儿在摇曳,将不舍化为深情。那齐鸣的烟花和鞭炮声,也在为二爷爷做最后的告别。人老终归入土,就像花开就有花落。生活总得向前迈步,就像土地上新播的种,抽穗的花,也都在努力重生,再坚硬的桎梏也锁不住奔赴春天的决心。
我站在窗前,办公室楼下空着的几块回迁地上,还种着多种青菜,这是乡村变城市,村民成市民的角色过渡形成的独特风景。房东隔天都会用自来水给青菜浇灌,偶尔感叹:回不去的农村,割不舍的情结。
以前赏花,只会欣赏花的灿烂,花的多姿,花的优雅与风情万种。进入不惑之年,再看花开,蓦然就有了不同——那些被春风揉碎又重组的金黄里,藏着耕作者永远向阳而生的倔强,藏着离人捎给岁月的絮语。
我们都在时光的垄沟里深浅跋涉,但请相信,所有未说出口的“来年再相见”,终将在某个三月,化作破土的新绿重逢。
作者:肖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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