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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萝卜丝

祖宅是老木屋,父母婚后只分到一间房,妹妹和弟弟出生后,我便和奶奶一起住了好几年。后来祖宅遭过火,根基也开始不稳了,只能被拆掉。那时候我们家已经盖起了新砖房,奶奶从住了大半辈子的老屋搬出以后,选择跟我们一起住。她刚过七十,身体康健,手脚利索,种菜、做饭、喂猪、晒谷、打扫、缝补这些活一向都是拿手的。祖孙三代其乐融融地住了两三年后,她又开始在几个儿子家轮流住。

有一段时间,母亲出远门打工了,父亲每天要外出做事,奶奶在其他叔伯家住,但她总还惦记着我们。我每天放学回到家,总能吃上热乎饭。厨房里氤氲着柴火香和饭菜香,灶膛里残留着火烬的余温。锅里的米饭温热不烫,饭上面总蹲着一个大碗,里面是茄子、冬瓜、四季豆等,更多的时候是萝卜丝。木制锅盖比较透气,因而里面的萝卜丝并不会被焖烂。打开锅盖,一碗白白的、夹杂着几段干辣椒的萝卜丝,散发着清香,口感仍然是脆脆的,很好吃,用老家的话讲就是“甜净”。萝卜本身自带些许甜味,炒的过程中除了油盐就只加了少许干辣椒,没有五花八门的调料,看着白净,味道也纯净。

后来我去了县城寄宿读中学。有一次周末,我从学校回到家,正好已经快到饭点。路过叔叔家门口时,奶奶看见了我,高兴得很:“我的孙儿又长高了!”说着就要跟我一起回家做饭。那时父亲出去做事了,弟弟妹妹去了外婆家,家里没人。我说我自己也会做,让她不用费心。她就装作生气的样子:“你一个人做饭,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长身体的时候,哪能饿坏了肚子呢?”我便只好由着她。我一改平日跳脱的性子,特意放慢脚步走在她后面。这个小脚老太白发似乎又多了些,一阵风把她的几缕白发吹乱了;她的背似乎又向下弯了几分,蹒跚地迈着小碎步,布鞋的硬胶底磕在不平整的石子路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坚定又略显急促。不知道有多少次,她一边惦记着叔伯家的活儿,一边着急地走在这条路上去给我们做饭。看着她的背影,听着她走路的声音,我心里难免有些心疼和慌乱,总觉得时间应该慢些才是。

到了家,奶奶很快淘好了米,我也帮忙生起了火,她就开始忙活炒菜。“嗤嗤嗤”,她先是把菜刀在陶制盐罐边沿上擦了三五下,从水里捞出洗好的白萝卜,放在砧板上。看奶奶切菜是一种享受,我一边往灶里添着柴,一边盯着那双枯瘦的手,“嚓嚓嚓”,手起刀落,萝卜先是被削成薄薄的片,继而又被切成细细的丝,那干净利索的气势,就连很多年轻女人都是学不来的。我把另一个灶眼里的火烧得旺旺的,奶奶往菜锅里加了一勺猪油,油在锅里化开、“滋滋”冒烟的时候,她把切成段的辣椒甩进去爆香,然后倒入萝卜丝,大火翻炒三分钟,中间加少许水,最后加点盐翻炒几下,一碗萝卜丝就出锅了。平时家里很少能吃上肉,不过萝卜丝是猪油炒的,香得很,轻易就能吃下两大碗饭。

萝卜丝炒好,饭正好也熟了。我想,在没人帮忙的时候,奶奶一个人又要烧火,又要煮饭、炒菜,可真够忙活的。“我回去了,那边还有蛮多事!”奶奶擦了手,又靠近我,生怕被人听见似的低声说,“有空来我房里,我给你留了好吃的!”然后匆匆往回走。我送她到了门口,她依旧蹒跚地迈着小碎步,急促的脚步声由近及远。一不留神,她瘦小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我的耳边就只剩下了风的声音。

这些年,我总会时不时地想起那一碗萝卜丝。如今奶奶已经故去二十年,我再没有吃过那么甜净爽脆的萝卜丝了。

作者:阳经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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