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吸毒青年自我救赎 他戒毒后上山开荒建农场求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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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不明白,人为什么要吸毒,直到阿芬和昆哥死了我才明白,这一切都源于空虚。那究竟是空虚恐怖?还是毒品恐怖?”——这是电影《门徒》开场后的第一句台词。阿光说,听到这句台词时,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阿光曾经是一个瘾君子,有4 年的吸毒史。现在,他已经戒毒5个月了——这是4年来最长的一次。
“我要证明给每一个人看,我能够干成一件事情。”采访中,阿光把这句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在他的诉说中,“毒品”是可怕的,“空虚”比毒品更可怕,但最可怕的还是曾经充斥在周围、仍未消弭的种种“不信任”,这几乎让他绝望;而现在,这又成为激励他重新站起来的动力。
对吸毒者来说,“信任”就像一个支点,它可以把他们从绝望中拉扯出来,如果支点坍塌,他们只会陷得更深——这是阿光的话,也是本文想让大家明白的。
开荒与梦想
10 月12 日上午,阿光坐在自家的山头上,点燃了一根烟。戒毒后,他就开始吸烟,一天一包,不多。这是源南镇胜利村一个名叫赤坑的山坳,有一个50 亩大小的山头是阿光家的,他准备把这里开辟成一个农场,喂猪、养鸡,再种点果树。从上个月开始,他拿着柴刀独自一个人上山开荒,现在已经开辟出一条长30 多米、宽3 米的果带。按照他的规划,等他把果带清理出来,就在山下挖一个鱼塘,在山腰上建一栋房子,然后找个有意愿的老板合作,建起自己的农场。
烟雾升起来,迷糊了他微眯的双眼。夹烟的手,有厚厚的老茧,这是10 多天来握柴刀磨出来的。
从小,阿光就希望能有一个自己的农场。“5 个月前,我想都不敢想,但是现在我已经踏出第一步了,这多亏了家人和朋友的支持。”说到家人,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家里的钱都用光了,全家人都把希望压在这个农场上。”阿光明白,所谓的希望,不是通过农场赚大钱,而是他能借此摆脱毒品控制,完成自我救赎。
阿光算了一笔账,要把猪舍和住所建起来,需要6 万元。为了这笔钱,家里正在和别人联系,准备把租给附近一个公司建高尔夫球场的一亩七分水田卖给对方。“我姐和一个堂哥说了,只要我把猪舍盖起来,他们先免费为我提供猪苗。”一个朋友也答应他,过几天就开挖机过来,把要建猪舍的地先平整出来。
“如果这一次我还不做成这件事,就再也没有人会相信我了。”阿光把烟头丢在地上,用力捻了捻。
绝望与希望
某一天,你忽然发现自己的父母已经有了白发,你的感受会怎样?阿光说,那一刻,会痛得心都揪起来了!
从2005 年到今年5 月的日子,阿光的世界是灰白的,交织着烦闷、愧疚和一时的飘飘欲仙。“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从哪里弄点钱,买‘粉’吃。”除了几个圈子里的人,他不愿意和任何人打交道。只有家人愠怒、伤心的目光,偶尔会刺痛他。
“他是白粉仔,离他远一点。” “别跟他玩。”
一些人的窃窃私语,也会让阿光愤怒,但愤怒过后,就是一种强烈的逆反和逃避心理: “你们把我当成另类,我就继续另类下去好了。”于是,他更深地沉迷到毒品制造的“没有烦恼,什么也不用去想”的虚妄世界中。
毒品摧毁了阿光的身体,而人情的疏远和周围充斥的不信任感,让他经常从内心萌生绝望。他说,毒瘾发作时“只要给我吸粉,让我马上去死也愿意”;毒瘾过后,则是巨大的虚无,“会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活在世界上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周围的人把他看作另类的眼光,让他原来的世界一点一点的坍塌。只有家人不弃的信任,一次又一次敲打他的良知,让他从绝望中迸生出希望。
“有一天,我看着儿子笑得那么开心,看着爸爸妈妈头上长出的白头发,就感到心里很痛。”阿光说,那一刻他幡然醒悟:一定要把毒瘾戒掉,做一个有用的人,再也不让家人这么伤心,这么累了!
阿光的儿子一岁半了,是他新的希望。
纠结的情感
4 年里,阿光曾多次戒毒。每次戒毒时,他就要痛哭一场,觉得获得了新生,生活重新有了希望。但是,按他的说法:“心瘾难断!”
“你觉得心瘾是什么?”记者问。
“别人都说是毒瘾带来的那种快感,但我觉得不是,最大的心瘾是别人的不信任,一旦觉得别人不信任我了,就容易自暴自弃,心瘾就犯了。”他说,很多圈内的朋友都是这样,家人不信任他们,放弃了他们,就再也走不出来了。“每一个吸毒的人也都是有良知的,谁不想好好地过日子?”阿光的一个堂哥也是瘾君子,家人一度对其丧失了信心,是阿光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才唤回了他们对堂哥的信任。“我知道他是个好人, 我就想救救他。”阿光说。
“我很幸运,家里的人一直都愿意相信我,让我有一次次重来的机会。”阿光觉得,他伤害家人最深的也是这一点。
“ 你真的能戒掉毒品吗?”“别傻了,只是嘴上说说而已。”……阿光戒毒5 个月来,周围仍然充斥着这种声音。8 月12 日,有人举报阿光吸毒,阿光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正合我意呢,只有到医院检查了,大家才知道我是真的做到了。”
在阿光父母的心中,“信任”与“不信任”的心情也时常纠结着,这是感情和理性的博弈。感情上,他们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但是阿光一次又一次的欺骗,让他们在理性上对这一切存疑。“晚上过了十二点他还没回来,我的心就怕了,不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火气也腾腾地上来了。”阿光的父亲说。
记者问阿光的父亲:“你觉得他还会吸毒吗?”
“应该,可能,不会了吧。” 回答记者的,是三个语气犹疑的词。
信任的力量
10 月14 日是阿光的生日,他兴奋地告诉记者,朋友们凑了钱, 准备为他过生日,邀请记者一定要参加。朋友们走了,又回来了—— 这让阿光十分高兴和感动。而且村里已经答应他,近期会向民政部门申请一笔经费,帮他建农场。他说,越来越多人的信任,让他收获了许多勇气和信心。
在阿光心中,农场是他的“世外桃源”,在这里,可以用劳动充实自己,可以脱离昔日的“毒友”,更重要的是,这里是他重新赢得信任和尊重的一个战场。“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直到所有人都相信我。”
但是, 四周仍未消弭的种种不信任, 也给阿光带来了很大的压力。他经常通过网络来排遣这种压力, 而在QQ 空间中写日志就成为一个主要手段。这其中, 有他写给儿子的 48 篇日志, 记录了他戒毒以来的心路历程。从这些日志中, 记者也看到了一个不时陷入迷茫和犹豫里的阿光, 一个不断鼓励自己,不断振作的阿光。
以下是阿光写在QQ 日志中的话,它们能够帮助我们理解一个戒毒者渴望社会关爱和信任的心情:
“以前我总是以为没人可怜和没人庝爱是最痛苦的了,但是现在的我不认为这样是最痛苦的,现在的我最痛苦的是没人会去相信我,没有了信任我的人生就好像没有了希望,没有了希望我的人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
“明天我就要在电视里向所有的人做保证了,我真的找不到一个能让你们真正相信我的办法了,也许通过媒体能够让所有人都来见证,一个吸毒者是可以靠社会和家庭的关爱成功戒掉毒品的。” ……
在阿光的QQ 名中,决心+理想=,他打了个大大的 “?”。也许,社会给他多点“信任”,这个“?”就有了答案。
■延伸:
亲情维系“信任”的弦
阿光的父亲是一个身体壮实的客家汉子,曾在矿山、石场觅生活,也在市区经营过餐厅,历经了岁月的沧桑,性格依旧爽快。可一提起儿子,他的心绪和瘦弱的妻子一样,总是难以平静。谈话时,因为阿光在场,夫妻俩基本上不说“毒品”、“白粉”等字眼,而是含糊以 “那个”代替。
阿光有一辆摩托车,这是前些年他父亲花了七千多元买的,在当时,算得上是一件奢侈品。可阿光吸毒没多久,就以三千元把它当了,钱就用来买了白粉。阿光父亲得知后非常生气,却拿深陷毒瘾的儿子没办法,只能再花钱把车子赎回来。之后,每当再也弄不到钱吸毒时,阿光就故技重施,偷偷把车子当了。以至于他母亲叹息:前前后后赎车的次数自己也记不清了。
说起戒毒,阿光的父亲已经不复最初的满怀希望,儿子反复陷入毒瘾的行为让他一次一次地失望。今年8 月,阿光选择了一种特殊的戒毒方式 —— 通过河源几家媒体向全社会承诺:彻底戒毒,远离毒品,希望所有人来监督他。
惊诧、怀疑……种种情绪从心头掠过。最终,阿光的父亲还是被儿子的言行打动了,他告诉记者:“现在他这样做, 是向全市的人保证要戒毒了,应该会有决心吧。如果再吸上那个东西,我就报警,把他送到戒毒所去。”不乏矛盾的语气,却深藏着一个父亲给予孩子最大的包容和信任。
“信任”是斩断心瘾的利剑
信任对一个戒毒者来说有多重要?
河源市强制戒毒所副所长丘国成说,家庭的信任是帮助吸戒毒人员的基础,因为家庭戒毒是戒毒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环,效果也最显著。他说,假如一家三口,有一个人吸毒,那么两个人帮一个人戒,比例是2:1;戒毒所则是几十个工作人员,吸毒人员几百个,比例为1:数百。而数据显示,一对一的戒毒效果是最好的。而且,因为社区戒毒在我市基本处于空白,所以家庭戒毒就显得更为重要。
丘国成说,家庭成员每天都跟吸毒者生活在一起,其亲密关系是谁都无法比拟的。因此,他们最容易察觉吸毒者的违法行为,能最直接、有效地帮助吸毒者。但一些家庭过早地放弃了吸毒人员,这些人就只能住在出租屋中,整天流连于一帮粉友中,他们大多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要戒毒很难。
上城医院戒毒科科长何秋平说,吸毒者和戒毒者往往情感脆弱,他们对周围有种不安全感,对人生有种不确定感,所以社会上种种“不信任”的目光,很容易刺伤这部分人,让他们自暴自弃。
市禁毒办袁国柱科长说,目前,社会上绝大多数人把吸毒人员看成是社会的不良分子,并对这一人群形成抵触和鄙视,吸毒人员在社会群体当中,几无自尊可言。“要彻底根除吸毒者的毒瘾,除了药物治疗,心理治疗同样重要。”他说,社会要正确对待吸毒人员,不要歧视他们,要给予他们更多信任。本报记者 蒋安春 黄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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