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故乡
也许是厌倦了乏味的两点一线生活,也许是苟存当世颇感世事无助无奈,也许是人到中年容易陷入怀旧……近段时间,心里总是恹恹的,老是怀念在老家时的轻松与悠闲,老想着回老家住上一段日子。当收到石友一品兄近日邮来的观赏石“悠然见南山” 后,这种感觉好像愈来愈强烈了!
我这人一向庸懒,不太喜欢朝九晚五苦行僧般的生活,而神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的闲适与淡雅;喜欢“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的沉静与别致;期待“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宁静与清幽……田园生活于我,或许贫苦,或许劳顿,难免平乏,难免不便,但只要阳光洒满心田,内心晴朗,幸福的感觉就会自然而然。
品赏“悠然见南山”这块石头,也让往事钩沉。大学年代,我曾一度疯狂地迷恋陶先生意韵悠远的五言诗。陶渊明是“开国元勋”之后,做过彭泽县令,因为看不惯政治腐败,不愿“为五斗米折腰”,41 岁就辞职不干退隐庐山了。陶先生此举,不仅为人世间立下了荣辱标准,也让他的人生境界更上一层楼。洒脱的他,穿着破鞋,在山里云游,过着跟老农“相对无杂言,但道桑麻长”的贫苦日子。
陶渊明先生《归田园居》中,我最喜欢的是:“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写他在庐山种豆的种种辛苦,最后晚露弄湿了衣服,但并不足惜,表明他不计一切代价和牺牲以维持素愿的决心。所以,五柳先生的真正田园,其实不在于庐山下的东篱菊花,也不在于田埂巷陌,而在于他找到自己的心灵故乡。
人的一生,总在高潮和低潮中载浮载沉,只有极高修养的人,方能让自己廓然无累,实现真正的解脱,这是一种极难到达的境地。在我看来,千秋万古,五柳先生是真正做到的第一人,这就是让人们对他高山仰止的原因。
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清楚地知道?让我魂牵梦萦的田园生活,只不过是一种情感的回归与解脱,是对现实生活下意识的逃避而已。相见不如怀念,真正的田园生活,实际上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悠闲自得,置身老家,肯定不及怀念中的老家可亲可爱。——即便如此,但也只有在老家,我的心才能安静下来,因为这是我的心灵故乡。
是的,老家是游子们心灵的故乡。每一年,他们都心怀幻想地离开,满怀缱绻地回来……无论漂得多远,无论能否抵达梦想中的彼岸,可是心的最深处,都始终不会离开当初出发的地方。而这种与生俱来的情感,正是人们常说的“乡愁”!游子们的心间一念,虽百转却千回,纠缠此间连绵不绝。无论岁月如何迁徙,无论时代怎么改变,它都长存于你心灵的深处。对游子来说,乡愁是什么?是无须解释的,也解释不清,乡愁就是乡愁,没有道理可说。
在自己出生的小乡村,虽然像是一个过客,但无论你走到哪里,流落何方,你都能凭着心中最敏感的触角,把故乡特有的气息分辨出来:它的色泽,它的炎凉……
因为,那个小乡村,是你的心灵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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