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源新闻网由河源晚报社主办!新闻网旗下: 在线数字报 | 新少年
当前位置:河源新闻网 >> 资讯 > 文化 > 阅读新闻

田园风

“有人说,爱如河流。容易淹没柔弱的芦苇。

有人说,爱如刀绞。让你的灵魂为此淌血。

有人说爱是渴望,饱含无尽带痛的需求。我说,爱是花 朵,而风云,是我唯一的种子。”

我的楼下有一个小酒吧,老板 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会画画,小酒 吧的墙壁上有她的作品。她大波 浪的卷发下眉目清秀,斜坐在收银 台,她静静地抽烟,修长的手指如 兰花盛开,头顶的光线散发暧昧, 笼罩着她。她画的风格有点毕加 索的味道。从具象到抽象,来来去 去,反对束缚,追求自由,落笔的名 字叫田园。

田园旁边有一个穿棉布格子 衬衣的男子,身子侧着,一半对着 收银台,一半对着外面,也在静静 地抽烟。

我要了杯生啤,靠着吧台坐下 来,隔着有些距离看他们。酒吧里 太吵,我看见那男子转头对田园说 了什么,田园推搡了一下他的肩 膀,露出亲近的神情。男子继续抽 烟。小酒吧在海浪般起伏的热闹 像一张天空的布景。

一杯生啤下去后,我从酒吧走 出,直走上33 级的台阶向左拐再向 右拐就是我家。

我放了包,洗了把脸,烟灰色 的黄昏贴在玻璃窗上,我默默地看 着水流,没有办法,我在想那张脸, 人群中抽烟的,郁郁寡欢的脸。

下楼,左拐,右拐,下台阶,直 走。我再一次走进酒吧,走进那家 “田园风”酒吧。我松了口气,那男 子还在。他换了一个位置,坐在比 较靠门口的桌子,有夕阳的余晖照 进来,他手里依旧夹着烟,看见我, 眼神顿了一下,像是要发问我为什 么要倒回来。但是很快他把目光 落到别处了。

我的眼睛莫名其妙地蓄满了 泪,走进酒吧,我四处逛了一下, 佯装丢了东西问服务生有没有看 见,再走进洗手间,装着找东西, 再出去他还在,我经过他身边匆 匆地,像身后每一步都是塌陷的 深渊,像一发力就要踏碎离开的 心脏,匆忙得如同走在云里。我 想我是爱上了这个穿棉布格子衬 衣的陌生男子。

我四处打听有关他的消息,但 是几乎没有人知道。够了,我不能 再找他的资料,我只管爱上了,爱 是不用解释的。

那段时间,为了再见那个棉布 格子衬衣的男子,我几乎天天下班 就泡在“田园风”,和那里的服务 生、田园都熟悉了,却没能遇见他, 我很沮丧,而我在这里学会了抽茶 花,很喜欢茶花牌子的烟,是我见 过最干净的烟,和它的名字一样洁 净。这种烟妖娆得多少有些靡烂 气息,白色烟身,过滤嘴里嵌一颗 赤色的心,有厚重的烤烟味道,但 不纯粹,似乎带了些怨气,点燃时 更加焦灼,仿佛干枯了的花瓣坠在 地上,发出破碎的呻吟。

不久后我终于又看见他了,比 较尴尬,我刚从洗手间出来,而他 正要进去,他低着头,身上还是那 件旧旧的棉布格子衬衣,散发着淡 淡的烟草味,发现前面有人猛地抬 头,我看见那张略带疲惫而苍白的 脸,那是一个长期失眠的标志。我 刹那间心疼,竟然原地站着不动, 就那么生硬地把他挡在洗手间的 外面。

“让一让好吗?”他忽然一笑。 声音柔柔的。疲倦的脸上露出无 法形容的表情。我顿感自己的失 态,脸刷地红到了耳根,慌乱地和 他擦肩而过。出去猛灌了一杯生 啤,还没有缓过来。此时,酒吧多 了很多人,我瞥见田园和一桌子 的人聊些什么,笑得前俯后仰,蓬 松卷曲的长发下,是一身洁白的 棉布长裙。嘈杂中,好像有人说 云风。云风,难道那郁郁寡欢的 男子叫云风?是的,确定是。云 风,我记住了。

我匆匆结账,逃似的走出“田 园风”。外面变天了。小巷子的 屋顶上下起了雨,我站住脚步, 埋头闻了闻左边的衣袖,是刚才 和云风错身时留下的那缕淡淡 的烟草味——Marlboro。我觉得 Marlboro燃烧时浓烈得干燥而苍 老,太过直接和纯粹,有抓不住任 何欲望的恐惧和无助,我很用力地 呼吸,直至鼻腔酸痛,直至想哭。

我准备辞去朝九晚五的工 作。因为“田园风”招全面管理的 经理,我没有做过管理,对经营一 窍不通,可是我心里清楚地知道, 如果要真正认识云风,在“田园风” 的擦身而过是远远不够的。

我开始在淘宝上淘了很多有 关管理的书籍,我知道要自学管 理,跟老来出家没区别,但没有人 知道,我爱上了一个穿棉布格子衬 衣的、抽Marlboro的男人,这爱让 我奋不顾身。我觉得爱是一件不 可启齿的事,它太孤独,把人封在 密不透风的罐子里,能做的好像只 有慢慢地等待窒息。

一个月后,我终于在“田园风” 穿起了西装,拿着对讲机,有了正 式和云风说话的机会。当然都是 客气的招呼,但是我很满足了。云 风很吃惊,颇自嘲地摇头,我从他 的眼睛里看懂了于心不忍,我站在 吧台前,这个过程,云风一直静静 地看着我,静静地抽烟,烟灰结了 老长也不抖落。我也看着他,他才 不好意思转移了目光。

停留了片刻吧,也就是片刻, 他举手招呼我过去,我注意到了是 烟盒里没有烟了,我拿了烟给他, 看着他娴熟地开封,我掏出火机啪 地点燃递过去,他很意外,但还是 凑过头来轻轻地护着火苗,他的手 碰到了我的手,我一阵颤栗。

“谢谢。”云风说。

“小意思。”我佯装自然。

那晚,田园带了很多人在“田 园风”庆祝什么,一点过后,我们 就要打烊,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不 过每次云风都蜷缩在热闹背后。 清场时,田园带着浓浓的醉意嘱 咐我,让云风在卡座里睡一会。 我打发服务员走了,挂上打烊的 牌子,看着杯子里红烛跳跃的火 苗,心里充满了酸楚,我走进卡 座,伸手摸摸他的头发,我抓起他 盖住眼睛的一只手轻轻地摇了摇 问:“你怎么了?”

没有回答。我再摇晃了两下, 依旧没有回应,我准备转身时,云 风忽然闪地将我拖下去跌坐在他 身上,然后整个身体如猛兽压过 来,粗暴地吻我的唇。我惊呆了, 黑暗中被抵死在卡座的沙发下,云 风狠狠吻我,犹如密集的狂风暴 雨。该死的,我眼前出现他的忧 郁,他的孤独,朦朦胧胧的影子倏 忽变得潇洒而俊秀,我怎么了,我 怎么会爱上一个陌生的男子?

这盲目的感情如同黑色潮水 沉积至深渊,我莫名其妙地流泪。 那晚,我把他带回我的家。他不省 人事地睡在我床上,我为他用温水 洗脸,他睡得熟,像个孩子玩累 了。东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我趴 在床沿睡着了,然后做梦,梦见和 云风在雨里的小巷奔跑,寂静的小 巷回响着我们的脚步声。

等我醒来的时候,云风已经不 知道何时离开。桌上有一张纸条 写着“谢谢”两个字。

他走了。对于一个放荡不羁 的男子来说,在陌生的女人家里留 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窗外大 片掠过的云朵和天光,让我睁不开 眼,我也应该做到洒脱,不露痕 迹。忘不了昨夜那眼睛——温和 直接,深邃有力。灰色的瞳孔有捉 摸不透的冷色光泽,只是看了一眼 就让人有仿佛会陷下去的恍惚。

再见云风的时候,不是在田园 风。而是在我休假的一天,他来电 话说请我吃饭。他约我在一个古 色古香的素食馆里吃素菜,这家店 里燃着藤香,悠悠地播放着佛的梵 音,仿佛进这里的人都心如止水。 我们安静地吃饭,聊的不多。

风云吃得也不多,更多时候默默地 看着我吃,他侧坐着抽烟。我知道 他抽烟的时候是他最无助的时候, 仿佛烟是他的屏障,能将自己保护 起来。

我跟风云的关系长时间停留 在闷骚的朋友上,我们会时常一起 喝酒,没有颠沛流离,有的是安和 清欢。我们停留在此,灵魂发出相 似的声音,共鸣单薄而清晰,那段 安静的时间里我们都不在田园 风。风云并不讨厌和我一起,看我 时会有隐忍的疼惜,但又懒得朝进 一步的方向继续。

那晚待“田园风”打烊之后我 带着酒去找风云,我就是带着赴死 的心,踩着落叶的身体,枯叶和风 旋转着,发出咿呀的声响。从春天 的相遇到秋天,我们都转了大半个 圆,我想将这个圆画满。

一切都顺理成章。他并不惊 讶,我也不伤感。我知道了风云的 肩胛有刀伤,有十几公分,如同一 条穷凶极恶的蜈蚣长在肉上,让人 惊悚,我抚摸他的伤疤时,几次话 到喉咙都没问成,他沉默厚重,仿 佛注定我不可以探知。

但是偏偏“田园风”那个看门 多年的阿伯讲给我听了,关于风云 和田园的故事。那时落魄的男子 风云在酒吧遇见了忧郁的女子田 园,那时的田园被一个有钱的粗人 包养着,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就将 风云暴打了一顿,尤其是在最后补 的那一刀,险些要了风云的命。

于是我把故事含沙射影还凄 惨化在风云面前一说,说完用手指 划过他的伤疤,我看到了他表情难 看,翻身伸手在床头柜上拿烟,点 上幽幽地抽,不发一语。

我说,还好,是别人的故事,与 我们无关。

在很短的时间内,“田园风”的 人就知道我成了风云的女朋友,要 我们请客,于是风云应承了在“田 园风”喝酒,但我也看得出他的厌 倦,于是在大家喝得差不多的时 候,我一个人溜到酒吧的后院。深 秋的月光如霜一样从屋顶流泻下 来,过滤掉现世的所有尘嚣,进入 一个神秘悠远的国度,我望着这月 光,感到苍凉。

醉意上头,我靠着大蜡石打起 盹来。但很快就醒了,因为我听 到了风云和田园的对话,田园哽 噎着说:“我马上离开他,我们私 奔吧。”风云说:“田园,我们都不 再年轻,既然他可以给你一切名 分,你就好好过下去吧,我们的代 价已经够大了。”

“不要……”田园低低地哀求 着,带着哭腔。静默了好一会,我 觉得空气快凝成了霜,我听到风云 沉重的叹息声,然后走过去抱了一 下田园,拍了拍她的背,转身朝我 走了过来,我装着熟睡。“水色,起 来吧,我们回去。”瞬间,我骤感心 酸。记忆中,这是风云第一次唤我 的名字,在我爱他以前,我卑微到 没有名字,位置模糊。

那晚,风云借着月光写了几 行诗给我“ 无色的/沁入我的心 扉/每个毛孔得以解渴/每一寸肌 肤饱涨”。

我紧紧地攥着那白信笺久久 不能入睡,总觉得一闭上眼睛,这 个男人就会消失得无影踪。我不 知道用什么方式才能得以真正地 拥有他,我们没有握手,没有拥抱, 只是安静地躺着,如两具入了殓将 要入土为安的尸体,共同面对这个 窄小的房间,似乎可以就这样一直 下去,一直很多年。

后半夜,月光从我们的窗户上 渐渐消失了,房间还是那么白,夜 还是那么夜,如洒下的霜在发光, 我的直觉仿佛告诉我,我们没有未 来,我极力避免自己去想,我想记 得关于风云所有的始末,记在心 里,不仓皇不忘却。

清晨,我在风云一阵接一阵剧 烈的咳嗽中醒来,风云患有严重的 咽喉炎,我扶他起来,拍着他的背 说:“干脆把烟戒了,然后调养。” 他喘了一口气笑笑说:“好, 戒,调养。”刚说完,他又一阵猛咳, 抬头望我时,满嘴都是鲜血。

检查结果没有出来,风云就消 失了。我在市里的日报、晚报、商 报分别登了寻人启事。田园让我 不要再登寻人启事了,我总觉得田 园对我隐瞒什么,但她却没有一点 把柄被我拿捏。

医院的检查结果赫然醒目:咽 喉癌晚期。医生说,他的日子不会 超过两个月。

这个时候,我眼见生之平和死 之寂灭。即使这样,所有的故事和 感情都以白纸一般的姿态铺展在 我的眼前。

那是风云留给我所有关于他 的记忆。

有人说,爱如河流。容易淹没 柔弱的芦苇。

有人说,爱如刀绞。让你的灵 魂为此淌血。

有人说爱是渴望,饱含无尽带 痛的需求。我说,爱是花朵,而风 云,是我唯一的种子。

风云失踪的59 天,我收到了他 的邮件。

水色:

我之所以不能和你在一起,是 因为,我不能给你更多在一起的 时间。

我舍不得告诉你,我知道自己 已经病入膏肓。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你 的,是你在田园风喝酒时,眉间轻 皱,昏暗的灯光下,有灰色的阴 影。但是,我只有60 天了,或更短, 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遇见你,爱 上你,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事。

水色,我的宝贝。我希望我的 存在可以让你没有痛苦和悲伤。 你要记住,我是风云,37 岁,冥冥 中,为了遇见你才活到今天的。

水色,好好生活。

风云
我含泪读完风云给我的一字 一句,一标一点。随即回复:

风云:

我用了最短的时间爱上了你, 却要用一辈子去回味你。

更多时候你在我的心里已经 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或者一场偶遇, 我在心里为你筑起一座城,走过的 每一处风景,每一次欢喜和悲伤, 都希望你可以聆听。

虽然,你躲开我,你听不见看 不到这些情绪和思念,你能感觉 得到,对吗?所以,我还是觉得庆 幸的。

虽然我无法再凝视你那双忧 郁却平稳的眸子,但是我还是这样 满足。

你是我心中的城,我的信仰, 我甘愿用一生来解读。

请你,好好活下去。

水色

第60 天黄昏,乌鸦在广场的上 空盘旋哀鸣,我收到田园发来风云 举行葬礼的信息。

葬礼上,田园替他主持了追悼 会,她卷发盘起,黑色的西服,举足 沉重,仿佛失去了心,像个空壳。

我隐在人群中,心痛如刀绞。

若干年后我乘坐悬浮列车进了 深不可测的历史隧道,做了一名古 得不能再古的关于人类“乱婚时 期”的研究员。研究这些玩意更多 的是正儿八经,有味,但又索然无 味。不知怎的,我就想起了我情窦 初开时的轻率和荒唐。记下这个 故事吧,它有点像,但又不像,但不 管像不像,它都是人类的进化和 返璞。



相关热词搜索:田园


上一篇:小参赋
下一篇:狗舌粄

相关阅读

热点图片

  • 头条新闻
  • 新闻推荐

最新专题

更多 >>

热度排行

关于我们 | 广告服务 | 友情链接 | 案例展示 | 联系我们 | 版权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