款款蜻蜓满塘飞
骤雨初歇,夏意浓浓,东源义合苏家围莲塘里,荷花点点,一只“老虎头”蜻蜓,忽上忽下,忽高忽低,忽然飞走,倏然间又飞了回来,让人眼花缭乱,这灵动的精灵,给这多雨的夏日多了几许赏心悦目的美感。我忙打开手机,连拍几十张,生怕错过这美丽的时机。啊,这透明的羽翼,这久违的身影,一下子就勾起了我童年的回忆,不禁久久伫立。
水波微兴,涟漪分明。蜻蜓,这一自然界舞动的精灵,是绿野会飞的“花朵”,更是荷塘举出的“飞龙”。款款蜻蜓满塘飞,用自己的翩翩之姿,告诉你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孩童眼中的蜻蜓,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一
蜻蜓,蜻蜓,满天飞。“蜻蜓低飞,不风即雨”。空气闷热,水塘上面,一只、两只、几只、成百只的黄蜻蜓出现了,盘旋低飞,四下乱窜。地里劳作的爷爷抬头看看天说,蜻蜓成群飞,要下雨喽。爷爷收起干活农具,叫上我急步往家里跑去。雨仿佛撵着我们似的,我们前脚刚到院子里,雨后脚就跟来了。爷爷呆在屋檐下避雨,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说,蜻蜓这个晴雨表,预报蛮准哩。
“晚霞中的红蜻蜓,你在哪里啊,童年时代遇到你啊,那是哪一天……”这一首经久不衰的童谣——《红蜻蜓》,我小的时候不仅会唱,还经常会去追蜻蜓。那时,老屋屋后的草地上,门前的池塘边,每当夏天到来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蜻蜓。蜻蜓飞过来,总会有挥汗如雨的孩童,追赶着蜻蜓欢声笑语,嬉戏打闹,让静谧的乡村生活诗意更浓,画意更深。蜻蜓是我们儿时最忠实的大自然玩伴。夏日午后,蜻蜓总是飞得很低,很低,大概是驮不动那热烈的阳光吧。蜻蜓就在我们眼前,似乎毫不防备地停在池塘畔一绿叶尖上时,我们轻轻走过去,悄悄伸出手,猛地一抓,以为逮着一只,可逮着的只是一把阳光,因为快要捉住它翅膀的时候,它敏捷的“嗖”地直飞而起,擦着我们指尖飞走了,仿佛故意逗我们似的,让人沮丧不已。一直到傍晚,蜻蜓就一直这样飞着,悠悠然,在池塘里飞来飞去,那翅膀上,永远有着金箔一样的华美光阴。
二
在蜻蜓家族中,飞行佼佼者当属玉带蜻,其尾部黑白分明,在绿绿的池塘边极其显眼。玉带蜻有着蝴蝶的翩然婀娜,也有燕子的敏捷快速,飞翔花样繁多,或上或下、忽左忽右、盘旋滑翔、慢舞急速,让人叹为观止,这种娴熟的技能、出色的飞翔仿佛让许多鸟类也会矮了几分。玉带蜻多独居,领地意识极强,一旦有雄性蜻蜓飞过就马上赶跑,平时总爱在领地里来回巡逻,绝不会让自己的领地长时间处于无人看守状态。
“池上疏烟笼翡翠,水边迟日戏蜻蜓。”一日雨后,在叶潭儒步中和堂前,池水青碧如翡翠,一老农倚栏垂钓,一玉带蜻来回巡逻,时不时停在钓杆上,尽享一池烟云。此时正值暮色时分,天边夕阳濡染,霞光满天,袅袅炊烟如游丝般四处飘散,疏烟朦胧恰似纱幔。我很喜欢这静谧中的灵动,童年时节不知有多少次像这样驻足于池塘边呆呆观望玉带蜻,总觉这些舞动的精灵璀璨了水面,就连羽翼的轻微颤动,都是对人类的一种细语,可是,有多少人能听得懂它们的语言?又有多少人能静静地欣赏它们生动而优美的舞姿?何时才能拥有这一对美丽的翅膀,仰天长啸出乡关,仗剑走天涯……
三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这只立在杨万里诗行韵脚上的可爱的小蜻蜓,多是蜻蜓家族中的蜻蛉,因其体型细长,披一身五颜六色的外衣,伶仃轻盈的体态更显可爱,得了昆虫界“美丽公主”的雅号,故也称豆娘。新荷初露水面,嫩嫩的,绿绿的,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调皮的蜻蛉悠然自得地落在上面,头紧贴花苞,像在私语,又似在亲吻。清风拂来,荷叶摇曳,仿佛能听懂那窃窃私语声。
“疏影清潭轻点水,更立剑尖若等闲。”在曾田河畔一红塔边,我偶遇难得一见黑丽翅蜻。其体黑且具蓝色光泽,因后翅宽大如蝶翅,飞行时类似蝴蝶,故有“蝶形蜻蜓”之称。红塔四周草木尽皆倒伏,更无碧树映衬,尽显孤零零之态。一空落落的彩旗杆顶部,一只黑丽翅蜻遗世而立,一副若即若离之状,其长长肚腹,节节分明,瘦挺而硬朗,尽显力量而挺拔,让人想到赛场上那正向终点冲刺的体育健儿。
我试着赶走它数次,然而它次次飞离,翩跹盘旋几周,再度停留。蜻蜓恋着季节,更恋着水土。虽然唯有一枝可倚,但绝不弃之而去。我伫立塔边,久久凝视,细细想想,试问谁知蜻蜓去留意,为何单恋一座塔。也许,这里以前就是它的乐园,哪怕昔日葱郁草木如今已然大变样。
四
俗话说,蜻蜓点水,浅尝辄止。然而于蜻蜓而言,那是与大自然一次惊心动魄的恋爱,一次亲昵的会晤。一方池塘、寂静无声,花香怡人,一只蜻蜓扇动着薄如纱的翅翼,款款而来,突然,它微微停顿一下,俯冲至水面,用尾翼在水面轻轻一点,倏地一声飞走了,如箭一般,落下,弹起,一切只在一瞬间。寂静的塘面荡起了圈圈涟漪,那是池塘绽开的笑容,是蜻蜓来过的痕迹。待圈圈涟漪消失,池塘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塘畔花香依旧。那一刻,蜻蜓仿如翩若惊鸿的洛神,更如体态轻盈的谪仙子,临水照影倏忽而去,只一闪掠过潋滟波心里的柔,那倩影、水光、色彩便融进了天籁。
幼时的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蜻蜓只点击水面,而非花草或者其他,那时一度以为是蜻蜓对水的钟情,认为昆虫跟人一样,都有自己钟情的对象。长大后我方才明白,那是蜻蜓在产卵,把爱情甜蜜的种子播种在水中,水塘如同蜻蜓温暖的子宫,替蜻蜓完成孕育幼虫的职责。蜻蜓幼虫将在它宽广而温暖的怀抱,度过漫长而痛苦的蜕变,长达十一次的蜕皮,两年甚至更长时间等待,才能沿水草爬出水面,再次蜕皮羽化为蜻蜓。蜻蜓这每一次生命的历程都积累着厚实的时间,更是浸透着奋斗的泪泉。
五
塘水悠悠,清风一缕。蜻蜓远飞,少年老去。时光易逝,一转眼就是几十年的光阴,我已接近知天命之年的门槛。回望时间的深处,那些美丽的精灵们仍然款款而飞,那优雅身姿、艳丽色彩,让粗犷的乡村精致、诗意了许多。然而,它们却跟家乡的炊烟一样,变得稀少而珍贵,再也不见宽阔打稻场黄蜻蜓漫天飞舞之气势,偶尔在田间地头看见的蜻蜓也是三三两两,不成气候,更形不成阵势,飞得单调而乏味。“十五岁的小姐姐,嫁到远方,别了故乡久久不能回,音信也渺茫。晚霞中的红蜻蜓呀,你在哪里啊,停歇在那竹竿尖上……”《红蜻蜓》童谣依旧还在唱,不过每当童谣响起,是无限的惆怅,甚至是无尽的忧伤。
滔滔东江,脉脉南流。河畔浮石村,一株数百年古榕树枝繁叶茂,留下一树绿荫。依古榕树而建的公园里,一群孩童围着古树跑来跑来,撒下满地欢笑。数只蜻蜓一会儿沿着河堤随意而飞,一会儿又在孩童中飞来飞去,怡然自乐。几位阿婆闲坐在石凳上,乐呵呵地瞧着,若有所思,或许是忆起了年少时与蜻蜓嬉戏的时光……
点水蜻蜓款款飞,尽享一江盛景,年年如此,岁岁如此。
作者:张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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