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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有个“百宝篮”

在母亲住的老屋里,房梁上总是吊着一个篮子。这竹编篮子,早已年深日久,变了颜色,在穿堂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晃,就像一个古老的钟摆,计量着岁月里的温馨。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生病,不愿意吃药,母亲就哄着我说:“你把药吃了,我给你糖吃。”母亲像变魔术一样,从这个高高悬挂着的篮子里,为我变出一勺白糖。那勺甜甜的白糖,不仅让我乖乖吃了药,更是甜到我的心里,让我第一次意识到,篮子里藏着能吃药不苦的“法宝”。

我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家就挂着这个吊篮,只知道里面藏着好东西,装着母亲珍藏的“稀有物品”——给我们买的点心、别人送的糖果饼干。在我们取得好成绩时,母亲就会从篮子拿出点心,奖励我们。

曾是小馋猫的我,想过偷偷地拿,无奈它挂在房梁上,我够不着。小时候我曾问母亲,为什么把它吊在房梁上?母亲说:“防止老鼠偷吃。”我忽然羞愧地觉得,自己就是那只老鼠。有一天夜里,我真的看到一只觅食的老鼠在房梁上走来走去,对着篮子望“食”兴叹,我不禁暗暗佩服母亲的智慧,也真的相信,母亲不是防止我们偷拿。

成年后,我外出打工,每次打电话,母亲总会说:“我在篮子里留着你爱吃的芙蓉糕,过年你可要一定回来!”那时我知道,家里有一个地方,有着我甜蜜的念想。

成家后,每次回来看望老人,母亲最高兴的事,就是从篮子里拿出收藏的食品,分给孙辈们吃。所以,孩子们也习以为常,每次来看望外婆,总是仰着头直接问:“外婆,你这里又藏有啥好吃的呀?”母亲则笑着说:“我的心肝宝贝,外婆藏了好多好吃的,就等你们来呢!”于是母亲熟练地用钩子取下篮子,把收藏在里面的东西分给孩子们。这情景似曾相识,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溺爱我们,熟练地取下篮子,给我们分发好吃的饼干,或是奖励我们一块蛋糕。这个篮子成了母亲的“百宝篮”,装着她满满的爱意。

母亲现在八十多岁了,行动不便,再也不能随时出入街市自由地买东西。有一次母亲生病,那个房梁上的篮子,也孤零零地空了很久。她重孙辈们再来时,发现“太太”不能给他们变魔术了,篮子里也是空的,孩子们便无趣地离开了。母亲脸上的失落,深深地触动了我。我想,必须做点什么!

于是,我和姐妹们商量,自发地开始往篮子里填充各种点心、水果。篮子再次被装满。当她的重孙辈们再来看她,她又可以说,“来,看看‘太太’给你们拿点啥好吃的!”母亲看到孩子们拿着吃食,高高兴兴地离开,脸上又露出幸福满足的笑容。我们明白,篮子装的不仅是食物,更是母亲对孩子们的爱。

如今,母亲年事已高,那个曾经够不着篮子的我也早已成了母亲。在冥冥之中,我已经接过这个篮子,接过爱的接力棒,只要我回家,就会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把篮子装得满满的,这是对母亲的回馈,也是对家人们关爱的延续。

我也终于明白,母亲的“百宝篮”,其实是母亲的“心篮”,她将自己所能收集到的,最好的东西都放在里面,挂在最显眼也最安全的地方,只为在家人需要时,能随时献上她的爱与关怀。

也许有一天,这静静悬挂的篮子,会随着老屋的变迁而成为历史,但是,它所承载的关于母爱的记忆、关于家的温暖,会像篮子里的糖果一样,永远甜蜜地存放在每个家人的心底,代代相传。

作者:简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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