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自1997年开始，我市开始建设桉树速生丰产林基地，历时十年建设，至2007年底全市桉树种植面积发展到180万亩。由于桉树种植面积急剧扩大，关于桉树生态危害的争议也随之而来。2007年6月6日，市委、市政府果断“叫停”桉树种植。据林业部门统计，全市现有桉树面积192.1万亩。
根据省政府2014年8月出台的《广东省林业生态红线划定工作方案》，将铁路、国道、省道、高速公路等重要交通干线，包括我市东江、韩江在内的重要河流两侧一公里范围内的林地以及新丰江水库、枫树坝水库等重要湖泊水库周边一公里范围内的林地划为Ⅱ级保护区域，严格控制商品性采伐。
作为省生态发展区、粤北生态屏障和重要水源区，我市决定从明年开始对重要生态敏感区的26.45万亩桉树进行全面改造，力争到2021年改造结束。市政府日前出台的《河源市桉树林改造实施方案》提出，力争通过5年时间，将重要生态敏感区域桉树林全部改造完毕，营造乡土阔叶混交林，同时争取将重要生态敏感区域桉树林划归生态公益林管理。
 

护林员李国扬：单一种桉树影响生物多样性

听说要对桉树林进行改造，源城区源南镇护林员李国扬说，早就该这样了。桉树好不好，只有种过的人才知道。
对于桉树，李国扬有刻骨铭心的记忆。作为一名护林员，他负责管护的山林有500多亩。为了增加收入，他在山林里还办了养鸡场，专门放养土鸡。在全市号召种植桉树时，他管护的山林也尝试在养鸡场的后面山林种植了200多株。
种上桉树后，一年之后，细心的他发现，以前喜欢往树林里钻的土鸡却不往桉树林里钻了，从山上流出来的山泉水味道也有些怪怪的。于是从五年前开始，他逐步把桉树林改造过乡土阔叶混交林，种植了香樟、山杜英、枫树、荷树等。这样不到一年，这些山泉水的异味就没有了，鸡也喜欢往树林里钻了。如今，养鸡场后面的山林仅存的桉树只有10多株，他计划今年把树连根挖起，全部种上枫树和荷树。
说着，李国扬带记者去看还残存的几株桉树。刚下过雨，林子间有些湿滑，李国扬一手攀着灌木丛，一手砍出一条仅容一人穿行的路出来。“在一般条件下，种树提倡营造混交林，连片造林1000亩以上的要做好多个树种搭配，增加生物多样性。对于河源这样的生态发展区来说，要求要更高才行。”李国扬边砍边说，山林要生态好，关键是生态要多样性。俗话说得好，山有多高，水有多高，山上种植单一树种，怎么能保证生物多样性，何谈能保持水土呢？记者注意到，山林树木茂盛，泉水潺潺而流，灌木丛就有一人多深。桉树根系相当发达，根头也大，挖起来相当不容易。李国扬指着一株曾被拦腰斩掉的桉树树干说：“你看，这桉树根系相当发达，这是前年砍的，不到三年时间，就又长出了4株20厘米的枝干，树也长有8米多高。”
下山时，一在林间利用山泉水养鸡的养殖户说，希望把这些桉树全部改种。记者在现场看到，养殖户老板还挖了一口池塘，利用山泉水养草鹅，还养鱼。李国扬说，如今利用山林发展林下经济，养鸡养鹅养鱼，再加上种植一些蔬菜，一年收入几十万元不成问题。

桉树种植:由“引”到“禁”

对于我市来说，桉树到底是林业发展的功臣，还是影响生态的“罪臣”呢？这要从我市种植桉树由“引”到“禁”的转变说起。
1997年，我市开始建设桉树速生丰产林基地，仅以零星种植为主，不成规模。2003年底，市政府印发了《关于加快速生丰产林基地建设 加快林业产业化进程的意见》，鼓励适度规模种植桉树，到2004年底我市桉树总面积发展到38万亩，主要分布在东源县和紫金县。
2005年，市政府又出台了《河源市速生丰产林建设总体规划》，提出5年内在全市规划营造250万亩桉树，但明确提出“坚持不提倡在国道、省道、铁路两侧、风景区及第一重山和大中型水库周边营造速生丰产林”。此后近三年时间里，各县区通过招商引资引进了许多桉树种植企业，开始了规模种植，桉树种植面积也由2004年底的38万亩急剧扩大到2007年底的180万亩。
　　不过，桉树的大面积种植引发了一系列生态环境问题，市委、市政府在2007年6月6日作出了“暂停桉树种植计划审批、暂停山地出租、暂停桉树种植”的决定。2008年初，市政府又出台了《关于处理桉树人工林种植遗留问题的意见》，今后，不再扩种桉树。

桉树产值远低于预期

据市林业部门统计，全市现有桉树面积192.1万亩，全市桉树种植面积占林业用地总面积的10.5%，占商品林面积的21.2%。市民也许会问，种植这么大面积的桉树，到底给我市带来了多大效益呢？
据市林业部门调查显示，桉树产业链短、附加值低。截至目前，我市共有木材加工企业349家，大部分以桉树为原料进行粗加工，产品主要涉及纸浆材、建筑模板、家具板材等，粗加工后的初级产品主要销往广州、顺德、福建等地再进行精深加工。以我市最大的一家木材加工企业为例，该企业年加工木材量约40万立方米，主营产品中除了木地板是成品外，其生产的建筑板材、高密度纤维板等仍属于初级产品，高附加值环节都在市外。目前我市每年约有40%的桉树原木运往惠州等地进行深加工。2015年，全市桉树采伐（蓄积）量99.6万立方米，约占全市当年木材砍伐量的97%，桉树总产值54780万元，产生的经济效益远低于初始预计的加工后可达百亿元产值预期。

违规种植之痛

在林业界，适地适树是造林必须遵守的一个最基本原则。广东省林业局2006年制定的《关于发展桉树人工林的意见》明确规定：“桉树人工林种植必须严格控制在国家划定的商品林区内，严禁在生态公益林区，特别是水源涵养林区等重要生态区域种植桉树。”目前我市无论是在高速路两侧，还是在山塘水库周围，不时可见成片的桉树林。据一些统计数字显示，全市重要水源区违规种植桉树达11.65万亩，其中万绿湖周边一公里范围种植桉树3.58万亩，东江两岸一公里范围内种植1.33万亩，水源涵养林区内种植6.74万亩。
这一文件还明确规定，不应在气温较低的山区，国道、省道、高速公路、铁路两旁第一重山和坡度25度以上陡坡地带种植桉树。然而据相关统计数字显示，全市在25度以上陡坡地带种植桉树的面积144.02万亩，占总面积的75%，在国省道、高速公路、铁路两旁一公里范围内种植桉树的面积8.69万亩，这些在重要敏感区内种植的桉树已引发了一系列生态环境、林相景观、矛盾纠纷等问题。这其中反映最突出的是水质污染问题，在水源涵养林地种植的桉树，由于过分施肥和喷洒农药，给饮用水安全留下隐患。多地群众反映山上种植桉树后山下的水就不敢再饮用。
这且不论，最让市民为之心痛的是毁林造桉树林。文件规定，桉树人工林种植应选择在宜林荒山、采伐迹地、火烧迹地、低效林地种植为宜，不得毁林造林，绝不允许毁坏天然林、生态公益林种植桉树。然而在经济利益的驱动下，规模种植阶段，种桉企业基本采取清山炼山种植，造林方式极不科学，甚至出现个别种植户砍掉生态公益林种植桉树的违法情况。尤其是在规模种植阶段，每年多地都有不少因清山炼山种植、陡坡地带种植引起的水土流失的信访投诉。

监管之“尴尬”

作为一个老林业人，李国扬说，对桉树种植进行监管做起来相当难。他也曾经去过一些地方，发现有些地方为图省事，习惯要种就成规模，种一大片，对种树企业来说，施肥砍伐容易，可以节约成本，然而这对于生态保护却是无益。我市也对此进行了调研，认为相关受益人仅仅强调桉树的积极作用，专注于大规模、成片地种植桉树，但在规范管理这方面却没有下足功夫，基层护林管理队伍素质参差不齐，对桉树日常监管不力。
桉树本无罪，然无法有力监管下的大面积种植桉树，对生态环境不可避免地带来了负面、消极的影响，这其中最明显的是生物多样性衰退，我市各地种植的桉树多数都是大面积的单一树种连片种植，容易造成生物多样性衰退，个别地方已因此出现了病虫害。和平一种植桉树的企业主说，每年防治桉树病虫害的投入不少，占去了很大一部分投资成本。
采访中，很多市民也表示，对目前桉树引发的问题表示忧虑。其实，2007年6月6日，市委、市政府果断“叫停”桉树种植，之后规模种植停止，零星分散种植却一直禁而不止。随着桉树逐步进入轮伐期，各种利益纷争、矛盾纠缠更加凸现，因桉树问题引发的盗砍林木、打架斗殴、上访闹访等现象时有发生，影响社会稳定。据某镇相关负责人介绍，该镇近年90%的矛盾纠纷都是群众与造林企业的矛盾。他们也建议，由市人大立法委研究制定《河源市生态环境保护办法》，通过立法解决我市重要生态敏感区域内的桉树种植问题。

退出该如何退？

不可否认，桉树作为一个产业给我市带来了一定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但由桉树引发的水土流失、饮用水安全隐患、社会矛盾等问题更不容忽视，必须刻不容缓地加以解决，尤其是让重要生态敏感区内的桉树尽快退出应是势在必行、迫在眉睫。
由此，实施方案明确提出了“停止新种，依法依规、强化监管、逐步退出”的基本思路，突出抓好全市重要生态敏感区和市属林场的桉树林改造，主要是改种香樟、藜蒴、红锥、木荷、闽楠、枫香、山杜英、火力楠、黑木相思、桃花心木等优良乡土阔叶树种或茶叶、中药材等经济作物，以3种或以上混交的方式，解决因种植桉树带来的林相单一、生态功能等级不高、易造成水土流失等问题，修复重要敏感区域内的生态，改善森林景观。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目前我市企业种植133.4万亩，种植面积较大的企业为嘉汉公司，种植面积达35万亩，其次为南油公司25万亩，排名第三的为富源公司18万亩，散户种植58.7万亩。作为目前我市最大的桉树造林企业，嘉汉公司负责人表示，不科学种植桉树会对生态环境造成一定影响，企业不应该只为追求利益而忽略社会责任，支持逐步退出重点区域的桉树。

每亩给800元造林补贴

实施方案提出，在本月底前完成摸底调查，将改造任务落实到具体山头地块，9月份起各县区根据目标任务完成改造方案编制，详细列出每年的改造地块、改造任务、改造措施、改造期限等。从明年元月起开式全面改造，根据全市桉树林经营特点和造林对季节的要求，分5年进行改造，即到5年采伐期的，每采伐一批改造一批，从2017年开始实施，到2021年改造结束。
据悉，改造主要采取三种方式，即业主自行改造，政府协助改造和政府回收等。这其中种植桉树业主自愿申请改造，通过验收合格的，政府给予每亩800元造林补贴。业主采伐后不愿自行改造的，在征得其同意并签订林地使用权转让协议的前提下，政府给予一次性补偿，取得林地使用权，结合碳汇林等工程造林进行改造或根据实际保持原状。补偿标准为新种植的每亩1000元，第一次萌芽的每亩800元，第二次萌芽的每亩600元。回收后对具备条件的林地可申请调整为生态公益林。
从全省范围来看，因桉树种植引发多种问题不是个案，省内梅州、韶关、云浮等生态发展区也有类似情况，我市多个部门也积极呼吁省委、省政府从维护全省生态安全大局出发，高度重视桉树问题，从省级层面通盘考虑，统一出台桉树改造规划和补助标准，下拨专款，支持生态发展区加快桉树改造更新退出工作，切实解决桉树种植遗留问题。

记者短评：唱好“山歌”该种什么树？

作为省生态发展区、粤北生态屏障和重要水源区，目前，我市林业用地面积达1827.1万亩，占国土总面积的78.1%，有森林面积1738万亩，森林覆盖率达74.3%，位居全省地级市前列。如何充分有效地保护利用好这些山林，是多年来我市林业部门探索的一个课题。保护青山绿水，也不能饿着肚子来保护，省里应该给予高度的重视，应从各个方面给予扶持。从全省范围来看，目前随着广东省碳排放权交易试点的启动，碳汇交易也有望为我市林农带来丰厚的收益，从而促使桉树种植逐步退出。碳汇交易可以扭转当前林农仅仅靠砍伐木材来维持生计的不利局面，种植碳汇林能够有效地促进林农的收入。
在什么山唱什么歌，在河源，当然要唱好“山歌”。采访中，不少林农在问，不种桉树，山上到底该种什么树？其实，经济的驱动已成为目前山林选择种植什么树的风向标。如邻市清远近几年大面积发展杉树种植，已发展到270多万亩，收益相当不错。就目前价格而论，杉木价格几乎为桉木的两倍，其种植成本却比桉树低廉。
有道是，地不亏人，山林亦如此。林农可以发展林下经济，比如种植一些药材，做一些林下养殖，其收入也能够得到有效提升。据市林业局消息称，今年计划扶持一批规模大、效益好、带动力强的市级林下经济示范基地，通过以点带面的示范带动作用，推广先进的技术和发展模式，为我市林下经济发展“探路子、出经验、做示范”，促进林下经济向集约化、规模化和产业化方向发展。

本报记者 张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