苎 麻
老屋旁边的墙角上,几株苎麻常年翠绿,开着巴掌大的叶子,椭圆形,边缘有锯齿,叶子表面有白色的毛。这些苎麻,在这里生长了多久,我不知道,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它们就一直在这里,是爷爷种植用来纺织布料和制作绳子的。
每到农历八月,爷爷就把这些苎麻割下,细心地剥下外层的皮(也叫麻壳),取其中一根,将它们结结实实地捆住一端,吊在老屋子铜制的门环上,拿来一种织布的工具(称作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形状像把大梳子。爷爷弯腰弓背,像梳头发一样,梳理这些苎壳,苎麻壳的外皮“扑簌簌”地落下,散发出好闻的青草味。苎麻的表皮被褪去后,就只剩下纤维,一条条温润如玉的苎麻纤维,柔软晶莹,细小得如同缝补衣服的线。爷爷把它取下来,用力地甩甩,像极了神仙手中飞舞的拂尘,顽皮的我们,免不了拿来把玩,装成道士的样子,甩在自己的手肘上,滑溜溜、凉丝丝的。这些麻线,很柔软,但是却韧得不可思议。如果用手直接拉,会割伤手指,线却拉不断。
麻线晾干后,奶奶搬出古老的手摇纺线机,将麻线一根一根像排队一样,卷成线团。然后,她坐在手摇纺车前,一手摇车,一手牵线,像变魔术一样,麻线织成了“老粗布”,奶黄色,有些粗糙,没有我们穿的衣服那样花花绿绿的那么好看,但是奶奶却宝贝似的,拿来剪刀,小心翼翼地裁剪,用针线,一针一针地缝合,针脚非常均匀,还散发着香味,我们却觉得爷爷奶奶花那么多时间,做出这么土里土气的东西,实在不值得。
后来,爷爷不再纺麻绳,奶奶也没有再织布,不过爷爷奶奶一再告诫我们,不能把这些苎麻毁掉,他们时常到地里看看,摘几片叶子闻闻,有时,剥一些纤维,用力拉拉,像收藏家一样把玩珍藏的古董。
爷爷奶奶去世后,这些苎麻就在墙角上自生自灭,有的被拔掉,挪出土地做了它用,一来二去,只剩下几株,在寂寞中顽强地生长。
前些时间,回老屋子转悠,无意中走进奶奶的房间。打开她的衣柜,赫然看见那床奶奶亲手缝制的苎麻布蚊帐,一股霉味迎面而来。“应该烂掉了”,我心里想,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把它拿出来清洗,没想到,晒干后,霉味无影无踪,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青草味,用力拉扯,没有断裂的痕迹。
我怀着好奇心,上网查询,得知:苎麻,是我国古代重要的纤维作物之一,以纺织为主要用途,被世界誉为“中国草,中国宝”,是公认的 “天然纤维之王”。苎麻纤维具有强劲的吸附能力,能吸附空气中的有害物质,消除不良气味,经过日晒后,可以将吸附的有害物质挥发掉,使得其吸附功能自动再生。苎麻纤维十分坚韧,强力大而延伸度小,加上不易受霉菌腐蚀和虫蛀,被誉为“千年不烂软黄金”。
原来,爷爷奶奶不让拔除的,是一种默默无闻的“国宝”,他们不愿丢弃的,是一种传统工艺。
康兆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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